鳳凰兒上輩子隻活了十五年。 因為身體的緣故,她幾乎從未出過皇宮,接觸過的人也僅限於親人和伺候她的下人。 生活上事事依賴旁人,但在皇宮裡苟延殘喘了十幾年的她卻很擅長察言觀色。 之前因為“借屍還魂”這件事太過驚悚,加之隻看了這位“姐”一眼的緣故,她沒有來得及仔細琢磨。 而方才這第二眼,她看出了一些不對的地方。 她看不見自己如今的樣貌,但單憑手腳的大小和剛開始發育的身材判斷,大約是十一二歲。 而眼前這位自稱“姐”的女子,身材高挑豐滿妖嬈,長相成熟豔麗,想來年紀不會太小,至少也在二十五歲以上。 雖然她披散著頭發看不出發髻的樣式,但這個年紀的女子肯定已經成婚,再看這屋子的大小和擺設也是個大戶人家,所以她不太可能是自己的嫡親姐姐。 所以“你不是我姐”這句話她用的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其實是在質疑對方的身份。 被她這麼一問,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姐”覺得自己的頭又開始暈了。 她上一世自稱“姐”已經成了習慣,方才完全是說順嘴了,難不成…… 天底下還有這麼巧的事,自己真是人家的姐姐? 當然不可能,她還沒那麼蠢。 這是人家在懷疑她所以用話試探呢! 其實她莫名其妙地穿到這具身體中也就是昨晚的事情。 原主也不知道是被人打的還是自己摔的,總之傷到了後腦勺,結果就這麼躺在床上咽了氣。 等她這個倒黴蛋兒再次有了些知覺,隻覺得頭暈乎乎像是要炸了一樣。 聯想到之前的遭遇,她還以為是自己受傷後在醫院裡接受治療,腦震蕩後遺症所以頭暈。 虧她還覺得搬家公司那幾個搬運工人品不錯,見她受了傷還能及時把她送去醫院。 迷迷糊糊中她還想過,等自己康複以後一定要去好好謝謝人家。 誰知……唉! 也不知是原主傷得太重還是她和這具身體沒辦法契合,一開始她人是清醒的,卻絲毫也動彈不了。 她清楚地知道床邊有人守了一整夜,也哭了一整夜,卻是一句話都不說。 好容易天亮了,她也終於睜開了眼睛,就看見一個瘦瘦小小的小姑娘掩麵衝出了屋子。 她一看情況有些不對,急忙下了床就往外追。 可惜她身體尚未康複,腳剛落地頭就是一陣眩暈。 結果儘了最大的努力也沒能及時攆上那個小姑娘,等她追到湖邊人家早就跳了下去,水麵上隻剩下一圈圈的波紋。 然後…… 她這麼一愣神差不多就是半盞茶的工夫,鳳凰兒覺得自己的判斷一點沒錯,這女子身上一定有秘密。 隻是看對方神情有些落寞,她也不好意思太過咄咄逼人。 不管怎麼說人家終歸是個好心人。 而且說起秘密,自己的遭遇才是最大的秘密,又有什麼資格去盤問彆人? 所以她並沒有繼續追問,隻是凝視著對方那張豔色奪人的臉龐,等著她給自己一個答案。 “姐”大約是被她看得有些發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麵頰,重重坐回了椅子上。 她打小性子就直,心裡從來裝不住事,此時隻覺得有七八隻小手在她心上撓,憋得難受死了。 裝是肯定裝不下去的,索性敞開了說,大不了…… 她斜眼看了看依舊躺在床上的小姑娘。 就這麼個瘦不啦嘰的小身板,萬一翻臉的話…… 她的心突突了兩下,自己可是遵紀守法了二十多年的良好公民,到時候真能下得了手? 不管了,反正都已經暴露了,先痛快了再說! 她心一橫,往椅背上一靠順勢架起了腿,自認為氣勢夠足了才道:“我自然不是你姐。” 鳳凰兒眉梢微動:“那你是……” 見她一副柔柔弱弱特彆好欺負的模樣,架著腿的“姐”覺得自己的姿勢非常彆扭,果然自己真的隻是個“良民”,根本做不來仗勢欺人的事情。 放下腿重新坐直身子,這才道:“我叫阮……” 她突然想起自己那個時常被人打趣的名字,有些忿忿道:“我說了自己的名字你不準笑!” 鳳凰兒訕訕道:“我保證不笑。” 這種保證其實什麼也不是,但“姐”心裡舒服多了,道:“我叫阮棉棉,不是軟綿綿的‘綿’,而是棉花的‘棉’。” 鳳凰兒嘴角彎了彎,強忍住笑意道:“挺好的名字,聽起來……” 軟軟的,暖暖的,就像之前自己抱著她的感覺。 阮棉棉見她果然沒有取笑自己,道:“叫什麼不重要,我接下來說的事情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你彆害怕。” 鳳凰兒心裡一緊,她的確是質疑對方並非“小姑娘”的姐姐,但並沒有想那麼深。 現在聽她這麼一說,莫非她竟和自己一樣,也是“借屍還魂”? 果然是匪夷所思,但也讓她更多了幾分親近感。 “你說吧,我什麼都不怕。”她點點頭。 阮棉棉覺得這件事情同一個古代的小姑娘不太好解釋,她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後才道:“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甚至不是你眼睛看得見的這個人……我這麼說你能理解嗎?” 她是真怕對方被嚇到,畢竟古人都是敬鬼神的。 萬一把自己當做鬼魂附體,直接嚇傻甚至嚇死,自己可就真是罪過了。 誰知這看起來非常柔弱的小姑娘竟麵不改色地反問道:“就是戲文裡說的‘借屍還魂’?” 阮棉棉噗哧笑了。 合著自己方才是白操心,古代小姑娘的膽子大得很,不僅不害怕,還一副非常感興趣的樣子! 她湊到鳳凰兒身邊道:“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你看得見的是‘屍’,而我就是‘魂’。” 鳳凰兒被她的坦蕩觸動了,說白了她們倆不過是陌生人,對方卻敢把這麼大的秘密告訴自己,難道她就不怕麼? 果然皇室中人的心是陰暗的。 從來不輕易把自己的信任給彆人,同樣也得不到彆人的信任,大家全都在互相猜忌互相算計,哪裡有半分親情可言。 而眼前這個剛認識不到一個時辰的阮棉棉,卻敢把她身上最大的秘密和自己分享。 換作自己,能麼?敢麼? 重活一回,她不想活得那麼累,正好對方和自己是一樣的來曆,索性…… 她咬了咬牙,揚起頭看著阮棉棉:“其實我和你一樣,都是死過一回又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