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棉棉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夫人”這種稱呼會落到自己頭上。 幸好剛才鳳凰兒提醒過一次,她對自己“已婚婦女”的身份有所準備。 加上視野範圍內又沒有彆的女人,否則她真反應不過來這一聲“三夫人”是在喊自己。 她轉身看過去,隻見一名個頭不高的中年男人縮手縮腳地站在角門處。 “你過來。”阮棉棉收回已經邁出小半步的右腿,略微有些彆扭地吩咐了一句。 既然站在角門邊,又喚自己“三夫人”而不是“夫人”,就說明這人一定是成國公府中的下人。 在等級森嚴的古代,尊卑比任何東西都重要。 阮棉棉慶幸自己的反應還不算太慢,否則依照前世早已經養成的尊重彆人習慣,想要向人家打聽事情她直接就過去了。 那男子十分恭敬地小跑上前,躬身一禮道:“見過三夫人。” 阮棉棉暗道,一般來說古代的男仆和女主子沒有多少接觸的機會,所以他們兩人應該不太熟。 她像是賭博一樣硬著頭皮道:“你是……” 阮棉棉如今的樣貌本就冷豔,刻意裝模作樣了一番後還頗有些氣勢。 那男人哪裡敢抬頭,戰戰兢兢道:“小人是馬房養馬的劉大,從前給三夫人牽過馬,您貴人多忘事,不記得小人也是有的。” 阮棉棉有些尷尬,一開口就打臉,她真是夠倒黴的。 不過瞧這劉大的情形,估計原主是個潑辣貨,府裡的下人似乎都挺怕她。 這樣子倒還挺合她的心意,潑辣的人往往活得都比較自在隨性,更何況以她的脾氣,要是裝什麼賢良淑德那才真是要命了。 這個叫劉大的男仆一看就是個老實人,不妨從他身上多打聽一點消息。 她想罷又道:“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劉大回道:“小人的老母親昨兒犯了病,所以我們一家人沒能隨著主子們一起離京,卻才見大門處的人像是三夫人,所以過來瞧瞧……” 阮棉棉眉頭緊鎖,成國公府究竟是遇到了什麼事,闔府的人離京竟連個下人都不留? 探親?不像。 流放?更不像。 實在是有些詭異…… 劉大見她不說話,忙又道:“三夫人,小人不知道您昨兒是被什麼事兒給耽擱了,隻是……您最好還是趕緊離京。” 阮棉棉不好接話,隻裝出一副沉思的樣子。 劉大雖不是個心眼兒多的人,但見她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也開始著急了:“小人午後聽人說燕軍距離京城已經不足二百裡,說話就要攻城,宮裡的娘娘們早就跑了,您也得抓緊啊。” 阮棉棉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 難怪這破地方鬼都看不見一個,搞了半天自己居然穿到了亂世! 連宮裡的娘娘們都跑了,說明目前的形勢非常嚴峻。 老話說得好,寧為太平犬,不做離亂人。 自己究竟要不要跑?人生地不熟的又該往哪裡跑? 她握了握拳對劉大道:“那你們一家人呢?不打算跑麼?” 劉大道:“早就聽說過燕軍從不屠城,小人們隻是平民百姓,隻要不強出頭,應該無礙的。” 阮棉棉都想罵老天爺了。 上輩子生活在和平年代,她是個睜開眼就不得不去奮鬥的平民百姓。 這輩子好歹算是個貴族,福還沒享上半天,居然又要準備去做難民? 媽媽的!與其去做難民,她還不如一頭碰死,說不定再穿一次還能遇上個命好的主。 她輕嗤道:“本夫人就不走,我還不信了,人家放著大事不做偏要和我一個女人過不去!” 劉大搓了搓手:“這……夫人這話也有理,生逢亂世誰管得了那許多,到時候您裝作平民女子,大約也能……” 阮棉棉擺擺手道:“不說這個了,我留下一天就得好好活一天,府裡現在什麼都沒有,你如果有辦法弄到吃的便給我送些來,我一定不會虧待你。” 劉大小心翼翼地問:“夫人身邊如今可還有人伺候?” 其實他也就是順嘴一說,如果有人伺候,三夫人何至於親自到府門口來打探消息。 阮棉棉道:“你能給我尋到伺候的人?” 劉大忙道:“小人的渾家做得一手好菜,家裡的倆丫頭雖然粗笨些但也能幫忙做事,如若夫人不嫌棄,小人便讓她們去您身邊學著伺候幾日。” 三夫人出手一向闊綽,在她身邊哪怕隻是伺候一兩日也能得不少的好處,劉大雖然老實,卻也不想錯過這種發小財的機會。 阮棉棉想了想,聽對方的語氣,他的老婆和兩個女兒從前並不在內宅中伺候,那麼她們對自己和小鳳凰之前的情況肯定不熟悉。 她們來身邊伺候顯然利大於弊。 一來自己不用那麼辛苦,二來可以打探到更多的信息。 她十分乾脆地應道:“明天一早讓她們到我院子裡來。” “是,是,多謝夫人。”劉大滿臉堆著笑應下了。 阮棉棉嘴角微微抽了抽,看樣子這“三夫人”真是錢多人傻,所以人家才這麼高興。 小鳳凰是個頗有見地的古代高門貴女,有些事情還是去和她商量一下比較妥當。 她又囑咐了劉大幾句,轉身回了國公府。 因為心裡裝著事兒,阮棉棉比出來的時候走得更快,不一會兒就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子。 誰知她才剛跨進院門,耳邊就傳來了一陣斷斷續續的琴聲。 阮棉棉大吃一驚,這聲音…… 她凝神分辨了一下方向,朝東廂房一側的耳房飛奔而去。 是的,看起來大大咧咧的阮棉棉曾經就讀於某音樂學院,主修的樂器正是箜篌。 雖然因為家庭的變故她隻念了一年的大學,但箜篌卻陪伴了她整個少女時代,甚至於她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也和箜篌有直接的關係。 曾經在盛唐時期廣為流傳的箜篌,因為種種原因十四世紀後期便不再流行,以至於最終慢慢失傳,隻能在以前的壁畫和浮雕上看到一些箜篌的圖樣。 直到上個世紀五十年代,音樂工作者和樂器製作師們進行了大量的研究工作,根據古書的記載和保存下來的古代壁畫的圖形,才設計試製了幾種類型的箜篌。 而直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能被用於正式演奏的雁柱箜篌才被研製出來。 可即便如此,箜篌在現代也並不是什麼流行的樂器,甚至於大部分人根本聞所未聞。 能親眼見到古代的箜篌,對於她這個學習了十幾年箜篌演奏的人而言,意義之大簡直無法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