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似乎剛從外麵進來,發絲、肩膀沾了些潔白的雪,氣息淡得好似不在人間。
此刻他眉眼低垂,目光平靜如水。
重綿對上他的視線。
他容貌普通,眸色卻如綴了星辰,又似浸染過水的琉璃,光輝奪目,與平凡的樣貌極其不相稱,使人產生微妙的違和感。
第一眼看到,差點以為見到了驚世絕倫的美人。
可再多瞧幾眼,才發現他的長相寡淡素淨,像是一張白紙般,沒有任何特點。
重綿一直以為自己是個顏控,不論電視劇裡的數屆男神,還是裡的白月光,無一不是頂尖相貌。可現在,瞧見一個普通樣貌的男人,心臟竟然失了控,瘋狂的心動噴湧而出,幾乎將她淹沒。
砰砰砰,跳得好快。
她甚至覺得,聲音大到足夠讓白衣男子聽見。
臉頰滾燙,她確定已經緋紅如血,索性地牢光線不足,他應該看不清。
但依然不可避免,她局促又尷尬,為莫名的心跳而羞澀。
空氣陷入安靜,容吟以為她沒聽到,又重複了一遍問話。
重綿眼神躲閃,壓根不敢直視他,含糊說道:“還好。”
見她無礙,容吟意料之中,頷首起身。
他半蹲時還不能察覺,等他站起時一道陰影罩下,將重綿才發覺,白衣男人長身玉立,芝蘭玉樹,身高優越到極點。
白衣清雋,與周遭汙濁格格不入,似盛放在淤泥裡的蓮花,清冷又聖潔。
讓她產生一種難以接近的感覺。
重綿瞥了一眼,又低下頭。
他站定後,似想到什麼,半彎腰伸出手,遞給她一顆黑色藥丸。
眼皮底下橫出一隻過分纖長潔白的手指,仿若玉雕琢,冷冷清清。
重綿的眼睛卻像是被燙到,靜了一瞬才問道:“這是什麼?”
他微微笑道:“驅寒丸,姑娘吃下,可以維持兩日的體溫。”
短暫的相處與接觸,他細心地覺察到了她單薄的衣裳,並放在心上,幫助她解決這一困境。
一股暖流汩汩,無聲流淌心底,重綿克製住洶湧的潮流,低低喃語:“謝謝。”
救命,怎麼會有這樣貼心溫暖的人?
努力平靜的心臟,不可避免又開始鼓噪轟鳴。
兩人交談的時候,旁邊已然圍了一群人。
他們滿懷希冀,有序列隊等在後邊,場麵與先前爭搶食物的混亂形成鮮明對比。
起初容吟一進來,眾人都對他不甚在意,待他道明大夫身份後,才轟然湧上前。
為何地牢會突然冒出個大夫?
比起盤根究底他的身份,他們更想得到大夫的治療。
這些人爭先要求大夫給自己看病,並不打算老實列隊等候。
可白衣男人看似溫和,沒有半分攻擊型,一言一行卻帶來幾分壓迫感,他溫聲細語,不動聲色逼退幾個三大五粗的大漢。
鬨事者欺軟怕硬,見他不好對付,隻好退縮一旁,安分守己。
這會兒,等容吟救完這位最需要急救的病人後,他們紛紛叫苦:“我也很難受,大夫求您幫幫我吧。”
“這小姑娘已經沒事了。“
“大夫,我兒子也發熱了。”
容吟斂眉垂目,頷首道好,走到一邊,依次有序為眾人看病。
重綿盯著他高大修長的背影,捏了捏他送的藥丸的藥丸,磨磨蹭蹭咽下去。
苦澀的味道從舌尖泛開,她一張小臉皺巴巴。
但她竟然很高興,穿越異界,被困了四日,遭遇旁人的圖謀不軌和覬覦食物的歹心,第一次從陌生人那裡獲得善意。
這份暖意發酵,空氣裡沾染甜絲絲的味道,覆蓋住口腔的苦藥味。
她的唇角弧度微揚,偷偷往他的方向看。
恰好他側過臉,冷白的皮膚,襯得他整個人如冰雪般疏冷。
可她知道,他不似表麵上冷情冷心,相反,溫潤如玉,暖如冬陽。
是天上飛下來的謫仙,也是專門救苦救難,保護神般的存在。
周身的藥香似乎還殘留在空氣中,她抱緊書包,腦袋埋在書包下,嘴角翹得很高,努力了半晌,也壓不住笑容。
趁旁人不注意,又悄悄望過去。
此刻,他身邊有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哇哇大哭,吵鬨著不肯吃藥。
父母硬往他的嘴裡塞,小男孩誓死不從。
容吟無奈歎息,半彎腰低頭安慰害怕的小男孩。
白色發帶被風吹動,擦過含笑的眉眼,如微風細雨拂過柳枝般,過於平和溫柔了。
重綿聽到他柔軟的嗓音,清晰在耳邊響起。
地牢吵嚷,可她的耳朵像是安了一部高科技儀器,自動過濾了噪聲,隻剩下他悅耳的聲線。
她看到,他從一個小巧的布袋掏出撥浪鼓的小玩意,輕搖了兩下,遞給小男孩,不多一會兒,又往小男孩的手裡塞了一顆同樣的黑色藥丸。
容吟道:“冷不冷,乖乖吃完藥便不冷了。“
言罷,露出方才對她一樣的笑容,語氣卻更親近。
小男孩呆呆看著他的笑容,竟也乖巧聽話,吃下了他喂來的藥丸。
這男人,似乎對誰都是如此好。
重綿移開目光,笑容緩緩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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