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祝牧歌以拜訪的名義,多次來找容吟。
她已經被拒絕了兩次,第一次恰好遇見容吟教導重綿劍術,第二次竹林偶遇,後來,又有了第三次,第四次……
這麼多次的造訪,引起了不少弟子的注意。
這件事很快在食舍內傳遍,大家飯後都在談論宗門第一美人的變心,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重綿每日都去食舍吃飯,將那些八卦聽了個全須全尾。
這一日,中午時分,天空下起了小雪。
紛紛揚揚的雪,經常被人比作梨花,鵝毛,柳絮,悠悠飄落,像下了一場潔白的花雨。
重綿撐了一把向容吟借來的折紙傘,獨自去食舍吃飯,點了一份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成色相當不錯,豐富的醬汁澆在表麵,酸酸甜甜,她美滋滋地吃了好幾口。
吃到一半,隔壁弟子的聊天聲傳入耳底。
“近日你們都聽說了吧,祝牧歌為了送容吟雲雀花,差點死在了禿鷲口中。”
重綿的筷子頓在半空。
她側頭望去,於妙音依然一副懶散的坐姿,幾句話的工夫,將所見所聞描繪得有聲有色。
眾人好似親眼見到了這副畫麵。
原是這幾天,祝牧歌帶著裝滿龍鱗甲的籃子,日日拜訪容吟。
每當容吟拒絕,她的臉色肉眼可見變得黯淡。但她心不死,格外堅持,又親自去雲雀山陡峻奇險的懸崖外,摘了一朵雲雀花。
雲雀花是極為珍貴的上品藥材,隻生長在雲雀山崖邊。
光是陡峭高處,難不倒禦劍飛行的修士們,但懸崖邊有一隻巨大的禿鷲駐守,喜吃人,最愛修為低的修士,又有靈氣又愛找死。
不自量力的修士為了得到雲雀花,冒險一試,往往葬在禿鷲的大嘴。
祝牧歌千辛萬苦,拚儘性命狼狽摘下,連撕破的衣衫都沒來得及換,滿懷欣喜和憧憬,將雲雀花送給容吟。
不出所料,又被拒絕。
如斯美人受挫,真叫人憐惜。
食舍不少男弟子為此扼腕歎息。
“容師兄也太不解風情了。”
“若祝牧歌向我表心意,我二話不說立刻同意。”
重綿聽得恍惚。
祝牧歌不管愛誰,都很拚命,愛上一個人,便能不顧危險,隻求對方一個微笑。
白發女弟子雙手捧臉,滿懷憧憬。
“容師兄那般超群絕倫之人,竟然看不上祝牧歌,也不知會喜歡什麼樣的女修?”
身側的人搖頭,語氣神神秘秘:“也不一定是修士。近日容吟不是將一個凡人安置在身邊?那凡人還是個姑娘。”
話題驀然轉移到她的身上,重綿頭皮一麻,渾身一震。
突然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重綿離他們很近,目光移動時,常常與一些人四目交接。
然而他們並不知曉,她就是他們的八卦對象。
理智告訴重綿,最好趕緊離開,不要再聽下去,可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化作根須,牢牢紮在地麵,她邁不動腳步。
屋內片刻安靜。
大家都在消化這個信息量巨大的八卦。
接著,另一男弟子不屑道:“一個來曆不明的凡人,憑什麼和祝牧歌相比?”
這位男弟子傾慕祝牧歌已久。
眾人麵麵相覷,皆哄笑起來:“容修齊,都知道你心儀祝牧歌。誰能比得上你眼中人?”
重綿聽見一個熟悉的名字,驀然抬頭。
他……便是容吟的庶弟?
此人相貌不俗,與容吟有兩分相似,但表情猖狂,表現出一種極強的攻擊性和傲慢,看得人略微不適。
重綿蹙著眉移開目光。
“難道不是嗎?”容修齊冷聲反駁,“還是說,你們不認可祝牧歌?”
淩虛劍宗公認的第一美人,誰會否認。
眾人不語。
“你又沒見過那個凡人,怎知道她的容貌比不得祝牧歌?”
於妙音掀起眼皮,言語處處帶刀。
容修齊為人睚眥必報,於妙音曾得罪過他一次,被他暗地報複,兩人針鋒相對多年。
難得一次,於妙音能抓住機會,狠狠懟他一頓。
容修齊被她飛刀般的眼伸一紮,心頭直冒火,情不自禁掐緊了手心,由於諸多同門在場,他壓製住幾乎快遏製不住的怒火。
“可笑,你以為我說的是假話?凡人上山那日,我遠遠瞧見,她打扮古怪,臉上肮臟,哪裡能與祝牧歌相提並論?”
容修齊的話,大抵也是很多弟子們的心裡話。
凡人與修士,橫跨的豈止是幾個溝渠。
這些弟子都是修士,自然站在修士的立場上看待問題。時間久了,連曾經是弱小凡人的身份,也都忘記了。
許多人應聲附和,同意容修齊的說辭。
一個普通姑娘怎能與第一美人相提並論。
一連串的讚同聲響起,重綿渾身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