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吟作為半個師父,重綿從來不會忤逆他的教導,所以乖乖跟在身邊。
一路上,無話。
重綿撓了撓臉,隻覺得今天的容吟有點不對勁。
他的笑容淡了些,話也少了些。
雖然他不多話,可麵對她,總愛笑著和她聊天,從修煉聊到美食,又從凡間趣事聊到她家鄉,總之,兩人之間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很少會出現此刻的沉寂。
她正思忖著如何打破安靜,他提前一步開了口。
“以前我提過,二十多年前我去凡間遊曆過一次。”
這是個很好的故事開頭,當初他講了救下伏正清,帶他回宗門的事。
她豎耳聆聽,一副期待的模樣。
他微微側頭,目光不動聲色,落到她的臉上。
“凡間坊市常常流傳八卦軼事,上有皇家貴族,下至街坊鄰裡。”
“你要說什麼八卦?”重綿興奮起來,她太喜歡聽故事了。
儘管覺得稀奇,容吟竟然有一天來和她講八卦。
天曉得,他是那種講故事,都要與深刻大道理沾邊的人,她聽了幾次偶爾也會想睡覺,實打實是個催眠的好辦法。
容吟不知她心中所想,繼續道:“我去茶屋喝茶時,隔壁不少男子聚在一起,談論北洲鳳凰涅槃,口吐烈火,燒毀了一整座城池以及數萬人,正沿南下,所經之處,無一不是傷亡慘重。”
重綿提起一顆心:“那些人全死了?”
他搖頭道:“這便是傳言的可怕之處了,事實上,鳳凰出世,乃祥兆,之所以傳成這樣,是因有人見了鳳凰涅槃時的烈火,胡編亂造了一番奇象。”
重綿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下意識做起了理解。
“這個故事的中心思想,是說流言三人成虎,越傳越誇張,事實可能是假的。”
他露出一個淺笑,意有所指:“所以,流言多半是假的,經過無數人的嘴巴後,事情的真相最終麵目全非。”
重綿忍不住想歎氣,怎麼說個八卦,又直指大道理了,他就不能好好地說個好玩的事嘛。
可能是起了叛逆的念頭,她反駁道:“世事無絕對,流言有假,也有真的。”
容吟動了動嘴巴,她立即打斷他未出口的話:“譬如以前我讀書時,學校裡流傳校花和校草在一起了,那個時候其實我是不太信的,因為校花與校草一向不對付,見麵就冷嘲熱諷。聽聞傳言前一日,我還有幸親自見到校花給了校草一個巴掌,結果第二天又聽說他們在一起了。當時我覺得流言真是離譜,他們怎麼可能會在一起。結果呢,傍晚我又有幸看到兩人手牽手回家了。”
她像個大人一樣唉聲歎氣:“你說流言這種東西,真真假假,大約隻有當事人心知肚明了。”
容吟:“……”
他按著額頭,兀自笑了好一會,笑聲中浸了幾分無奈,似乎覺得無言以對。
重綿理直氣壯:“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
他低笑:“是了,綿綿所述也有幾分道理。”
重綿的語氣像是在平分某種東西:“十分道理,你五分,我五分。”
他笑得愈發厲害,沙沙作響的竹林隻聽得他極為悅耳的聲線,如珠玉濺落銀盤。
但片刻後,像想到什麼內容,他的笑聲驀然卡住。
生硬的轉場讓重綿的神情顯出詫異,她望了望容吟,見他略有幾分苦惱的樣子。
“怎麼了?”
容吟抿唇問:“你聽說了最近的流言嗎?”
重綿一時沒反應過來:“哪個……”
接下來,想起什麼,下一句,呐呐道:“聽說了。”
容吟試探著問:“你有什麼看法?”
重綿:“我知道你隻是送靈果。”
她舔了舔唇,當時差點以為他與祝牧歌定情了,還好沒去質問他。
不然場麵就難以預料了。
容吟腳步頓住,表情認真地望著她:“是假的。”
又補充道:“是謝永寒送的。”
他半天沒看她,說不清到底想看到她是什麼反應。
抬眸,見她有點敷衍地說:“知道了。”
這事,她已經和於妙音探討了好幾回,已經滾瓜爛熟,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不管是容吟送靈果,還是謝永寒送靈果,本質都是一樣的——
容吟與祝牧歌沒有在一起。
所以,她沒把這個當回事了,自然也無所謂。
注意到她的無謂,容吟的表情沉了沉。
重綿的注意力全放在那個故事上,原來他講那個故事,就是為了鋪墊他的解釋。
這人還真夠委婉的。
容吟一路不說話,到了分開的路口,聽到重綿鄭重其事道:“你向我解釋就對了。”
他的唇角無意識上揚。
卻聽她拍拍胸口,道:“我這就幫你跟其他弟子解釋。勢必還你清白!”
容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