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永寒、於妙音送他們離開,等快分彆了,於妙音特彆依依不舍地拉著重綿的手,“你什麼時候才回來啊。”
重綿想了一下,認認真真回:“不知道。”
於妙音:“……記得常回來看看。”
謝永寒表示無言,這幅對話怎麼像凡間老父母送走兒女,容吟也默不作聲。
兩個男子看她們拉扯了半天,麵麵相覷,似乎不大理解。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容吟的手背碰了碰重綿的臉,“走了。”
她應了一聲,抱了一下於妙音,朝他們晃晃手臂,往山下去。
在今天這樣大好春光之中,她蹦蹦跳跳地拉著容吟,風穿過兩人中間,揚起他們的衣擺。
落日的霞光下,五指相握的手晃晃悠悠,幽光穿過指縫,隨著兩人慢騰騰的腳步,一閃一閃地投在地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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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第一個地方,去了五河鎮。
五河鎮是個江南小鎮,荷葉田田,時常煙雨蒙蒙。
重綿曾經下山四年,去了這麼多的地方,對這裡印象最好,所以最先提議來五河鎮。
沿著青色的石板往前走,前方儘頭是途徑五河鎮的曲江,江畔熟悉的客舍與酒舍招牌在蒙蒙細雨中顯得隱隱約約。
這處本在小鎮的邊緣,人少,又因下雨,除了雨聲,江水流動的聲音,幾乎聽不見其他聲音。
容吟撐了一把折紙傘,往她的頭頂偏了偏,細雨洇濕了他的肩膀,他卻毫無所覺,側著頭對她笑。
濕滑的青石板,不時從江邊劃過的烏篷船。
水珠砸到肌膚上傳來絲絲涼意,重綿歪頭看他,突然覺得容吟特彆適合這個地方,他讓一個普通的小鎮襯托出了文人筆下詩意江南的味道,更讓四周破舊的石牆石磚多了一分淡雅的氣息。
“我們在這裡多待一段時間吧。”
上述話,她已經說了不下五遍。
他靜靜看著她,略感稀奇,“有何特彆之處?讓你念念不忘。”
“景美,人亦美。”她文縐縐地說了一句。
他抿唇笑了一下,“我們綿綿也很美。”
這商業互誇的對話,頗讓兩人好笑,笑了半天,去酒舍的路上差點走過頭。
她立即止住步伐,後退了兩步,牽手與他走進目的地。
“你看,這裡是我以前喝過酒的一家店鋪,裡麵的桂花酒可甜了。”
正值清晨,掌櫃陸冕聽到聲音抬起頭,“歡迎光臨。”
進門的一男一女,其中一人長得略眼熟。
陸冕似在回憶什麼,半晌,咦了一聲:“是重姑娘啊。”
容吟與陸冕撞上視線。
他們的打扮極為相似,都是白袍與白色發帶,乍一看,還以為是複製的雙胞胎兄弟。
隻不過,容吟的氣質與相貌,旁人無法比擬。
撞衫,還有了對比,陸冕頗覺尷尬地咳嗽一聲:“姑娘和……這位兄台,想喝些什麼?”
“我要桂花酒。”她晃了晃容吟的手,“你想喝什麼。”
他沒吭聲。
她又晃了晃,“嗯?”
他還是不作聲,眼神都沒抬,直到第三遍的催促,才沒什麼情緒的低聲道:“隨便。”
壓根沒發現他的異樣,她笑說:“陸掌櫃,他和我一樣好了。”
陸冕低頭撥算盤,頭也不抬,往旁邊喊了一聲:“羅陽,給他們來兩份桂花酒,再贈送一份花生瓜子。”
“好嘞,馬上安排。”羅陽從昏昏欲睡的狀態清醒過來,麻利地往廚房後麵小跑。
這時,重綿與容吟落座等待。
她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從裡麵往外望,江水滾滾流動,燦陽的光線令水麵波光粼粼,她托腮觀賞,指著那邊的廊簷道:“上次我就坐在那裡喝酒。”
他低著頭,心緒不寧地嗯了一聲。
重綿終於覺得奇怪了,兩人相對,她站起身微微往他的方向靠,手指在他眼睛邊擺了擺,“想什麼呢。”
他抿了下唇,低眸問:“你喜歡這裡,是因為這地方景色美,還是……”
“還是什麼?”重綿隨口問。
“還是當年有個代替我的人……”
他微微側目,看著正在算賬的陸冕,心頭浮上一絲惶恐。
那四年,她其實談論得極少,他隻知道她過的不開心,到底發生過什麼,卻不大清楚。
看到一個與他如此相像的男人,她似乎與他關係還不錯,他的心上揪成一團,不在的四年裡,難以想象她與他會有怎樣的故事。
缺失的四年,是紮在他心臟的一根刺。
重綿看到他這副表情,就知道他又醋了。
吃醋證明他在乎自己,她心上卻沒多少甜蜜的感覺,隻想與陸冕劃清關係。
“沒這回事。我跟他萍水相逢,隻說過三兩句話。”
她立即解釋,擺擺手,兩手撐在桌麵,悄聲說:“上次你還說我不信你,這次你反倒不信我了。”
說罷,譴責的目光落進他眼底。
好像在說,你自己都做不到,還怪我。
“……”
容吟心上一鬆,卻還是眼瞼低垂,欲言又止的模樣,“因為那四年我們的關係……不是現在。”
酒來了,重綿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不想再多談沒有意義的事,隨口道:“其實也就一年啦。都這麼久,我都不在意了,你也不用當回事。”
他轉了轉酒杯,笑了笑:“隻是偶爾還是覺得遺憾可惜,甚至責怪自己。”
“彆怪自己了。”她坐到了他的身邊,歪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沒關係,我們還有無數個四年,修士的生命多長啊,分彆的四年又算得了什麼。”
說完,見他沒什麼反應。
她趁沒人注意這邊,飛快地啄了一下他的唇。
他微怔,胸口起伏著,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她。
仿佛怎麼都看不夠。
她本來打算吻一下就夠了,笑了笑直起身子,拾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但下一刻,他突然握住她的手,那杯酒頓時灑了一桌子。
還不待她發出疑問,他攬住她柔軟的腰肢,整個將她從腰部抱起。
她的身體懸空,下意識圈住他脖頸,又捂住唇避免發出驚呼聲。
動靜極小,陸冕沒有抬頭。
他抱著她,身影一閃,到了廊簷邊的角落,沒等她出聲,鋪天蓋地的吻壓了下來。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他纖長的睫毛,從他白皙如玉的耳垂往外看,江水迢迢,閃爍的光線晃了她的眼睛。
重綿被迫仰起頭,承受他細細密密的吻,因為倏忽的不專注,被他懲罰性地輕咬了下舌。
酥麻的感覺從尾椎一下子炸開,她差點叫出聲。
他堵住了她的嘴巴,吞沒了她的所有聲音。
一遍又一遍的,不知多久。
她的手無措地抓著他的衣擺,平整柔滑的衣料逐漸起了皺痕。
沒想到親吻也是種累活,她的鼻尖滲出微汗,感覺嘴唇有點發麻,腰肢更是軟成一灘水,全靠雙手掛在他脖子上,以此支撐自己的身體。
屋外沒人經過。
他們偷偷地,在角落裡汲取對方的氣息,從熱烈的吻變作有一下沒一下地啄吻,直到平靜。
容吟抵著她的額頭,呼吸漸漸平穩,發出幾聲輕笑。
那根刺似乎被她的三言兩語給撥動了。
又因她的偷吻緩慢地從心底拔除。
是啊,未來還有無數個四年。
四十年,甚至四百年,四千年……
不管去四洲的哪個角落,不管未來會經曆怎樣的事情,他們的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
永遠會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