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角落(1 / 2)

這座小城從來都不缺雨,路明非十幾年的人生告訴他這個事實。

好大的雨,好冷。

望著窗外的雨幕,路明非心裡隻有這個想法。

如果是把這場暴雨交給周邊同學來形容,他們肯定會用更文藝更優雅的詞彙,然後在意境中透露著幾分自強和驕傲,可惜這裡沒有其他同學,被陰沉烏雲壓抑著的教室裡,隻有他一個人而已。

他搖了搖頭,想把腦子裡的亂糟糟的思緒甩脫,他知道沒人會來接自己放學回家,叔叔這會應該在應酬陪酒,嬸嬸應該在麻將桌上把一手爛牌舞的虎虎生風,堂弟路鳴澤多半是打到車了又或許是蹭了同學家的車一起離開了。

也許應該去求助一下老師。

他剛準備起身把這個念頭付諸行動,卻又坐下放棄了這個想法。

他成績並不好,用班主任的話來形容就是你小子成功給咱們班的平均分往下拉了三個點,謝謝你啊路明非,讓火箭班的成績不至於碾壓後麵的班級,給大家夥一個安慰。

同學呢,同學呢救一下啊?

沒有,他們在鈴聲打響之前就約好了怎麼回家,坐誰家的車路過那裡順道吃點小吃,一下課就沒了人影。他沒有開口詢問能不能帶他一個,也許知道自己這個問題隻會得到一個拒絕的答案,算是為了自己最後一點臉麵吧,把嘴閉上,不要打擾彆人的興致,說不定他們還會趁著這難得一見的大雨來點文藝的感言。

十七年的人生,落了這麼個境地,叔叔一家不認為他是家庭的一份子,老師們眼中他從來都不應該坐在這個教室,同學們並不待見他覺得羞與為伍。

路明非趴在桌麵上,把頭埋在雙手之間,喑啞的低聲笑著。

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嗎?並不是的,隻是人在日常中很能欺騙自己的。

初中時,他的父母離開了這座城市,滿世界考古去了,他被寄養在叔叔一家,寄人籬下的日子並不好過,嬸嬸不喜歡他,堂弟無視他,叔叔沒什麼家庭地位說話也不管用,他用一段時間養成了察言觀色的好習慣,也許能少挨一點罵?被欺辱了沒人給他出頭,所以他就低著頭不去惹彆人。

剛剛轉來那會,周邊同學還在說什麼真羨慕路明非,他家裡人都不管他。現在想想,也隻能釋懷的笑了。

真可悲啊,路明非,他對著自己說。

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滴在了手上,他關好了窗戶,那不是雨。

空氣中的風不再流動,窗外的暴雨被定住不再下落,他甚至能清楚地看見雨水中反射的晶瑩的光線,世界突然有了變化,仿佛多了一些絢麗而又帶有濃厚的衰敗氣息的色彩開始浮現。

“哥哥。”

聲音的主人好像離自己很近。

路明非轉過身,看著自己同桌的位置,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坐著一個小男孩,穿著黑色的禮服,臉上透露著一股恣睢的神色,精致的麵容顯得格外出彩,他明明在笑,路明非卻覺得他在哭。

“交換嗎?”小男孩又開口了,卻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路明非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身旁的男孩是什麼時候來的,也就是說,他剛剛自暴自棄流著眼淚的敗狗形象被旁人收入眼底

“交換嗎?”見他沒有回音,男孩又開口詢問。

“交換什麼?你是誰啊?什麼時候來的?”

“用問句回答問句嗎?很狡猾呢,哥哥。”男孩依舊是那副模樣,眯眼笑著,像個小狐狸。

路明非有些不知所措,眼前男孩的回答突出一個莫名其妙,他選擇換一個話題:“這麼大的雨,你家裡人不來接你嗎?”

身旁的男孩起身,睜開緊閉的雙眼看著路明非,他的眼中卻並不是符合東方人的漆黑,而是絢麗璀璨的金色,瞳孔中倒映著美麗卻猙獰的曼陀羅。

大腦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像是被火灼燒一般,路明非突然發現自己如今並不在教室裡,而是在荒涼的古戰場,周邊全是骸骨,他屁股下的也不是什麼課椅,而是由骸骨壘起來的王座,遠方傳來的聲音是充滿著怒火的咆哮,他定眼望去,那是一頭猙獰恐怖的西方巨龍,漆黑的軀體肆意舒展,威嚴的氣場壓的他不能動彈,黑色巨龍張開雙翼騰空而去,翅膀上麵掛滿了屍身,有人類的,也有很多他不知道是什麼的物種的,隨著巨龍振翅,太陽被遮蔽,從縫隙中陽光告訴他,現在正在下著一場屍身雨。

他被這一幕震驚住了,艱難起身,捂住胸口,他的心臟劇烈搏動著,仿佛要脫體而出。

今天是什麼鬼日子,先是外麵的傾盆大雨讓他回不了家,現在又是個什麼鬼的古戰場。

今天自己就要死在這裡了?

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悲從中來,他還沒拉過女孩子的小手呢,初吻都還在!

“我在這裡,哥哥。”

身邊傳來觸感,是那個男孩推了推他的手臂,用低沉卻充滿惡意的語氣說著話。

很奇怪,胸中翻湧的情緒平複了下來,心跳不再紊亂,安寧的心情遍布全身。

他無意識的伸出手,把男孩拉到身前,輕輕地抱住了他。

他從來沒見過這個男孩,但是從男孩身上,能察覺到安心感,他追求了很久的安心。

男孩沒有回話,隻是愣愣地抬起雙臂,回應著這個擁抱。

時間好像過了好久,又好像隻是一瞬間,骸骨壘起的王座上沒有爭吵和憤怒,隻有倆人默默的擁抱。

也許是互相取暖。

“路......路明非!你還要抱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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