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間,楚子航把車停到了家裡的車庫,示意路明非先下車。
他拔出鑰匙,在路明非看不見的方向盤上,已經多了兩個深深的手印。
路明非靠在車邊等他,正抬著頭數星星。
楚子航微微闔上眼簾,推開家門。
媽媽這會正在沙發上睡覺,大大咧咧的側躺著,泄出一點春光。
他脫下風衣,蓋在媽媽身上,接著雙手把她攔腰抱起,送她回了床上。
等他幫媽媽倒好牛奶,出了房間時,看見路明非這會正在用雙手捂住雙眼,嘴裡嚷嚷著非禮勿視。
他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走上樓梯時,他說的那句話連著過堂風徘徊在路明非的耳邊。
“我記得伱。”
路明非挺直了脊背,嘴裡的嚷嚷聲也消失不見,隻剩微風在他耳畔低語,呼嘯著安慰。
他緊緊地捂住雙眼,把溢出眼眶的淚水憋了回去。
小魔鬼剛剛在車邊低語著,楚子航和你一樣,都是混血種,這次回來隻是監視你罷了。
他卻突然覺得監視什麼的都不重要了。
有的人被傷害以後,強大起來會想著怎麼報複,會想著怎麼血債血償;有的人被傷害後,會默默的縮回角落,舔舐自己的傷口;有的人被傷害以後,會觀察那些即將墜入深淵的的人們,上前去拉他們一把,不至於重複自己的悲劇。
楚子航就是這些人的集合,他會報複,會自己舔傷口,也會上前去拉彆人一把。
他說他記得你,真幸運,居然還有除了父母以外的人會記得你。
有人在背後抱住了自己,瘦小的懷抱裡並不溫暖,卻帶著灼熱的心跳。
“我就不一樣了,哥哥。”小魔鬼突兀的低語穿插在他的思緒中,連帶著裡麵那些能燙傷他的情感,“我會和你一起死去......”
時間沒有流逝,風也一同死去,天邊的星星沉默著,連月亮也不敢把光投向這個角落。
混合著心酸,慶幸的淚水,被他一同咽下。
他低著頭,隻有陣陣嗚咽。
......
楚子航出來時背著大提琴,卻看見路明非站在窗邊肆意的打量著透進來點點月光。
好像聽見了他下樓時的腳步聲,路明非轉過身,挑著眉眼笑道:“師兄,你來了。”
他隻覺得路明非的笑容裡多了些東西,也許是平靜,也許是安心。
“嗯。”他點了點頭,然後重新換了輛保時捷,和路明非一起前往蘇曉檣家。
一路上路明非還在不斷說著不愧是師兄家裡真有錢,剛剛開完奔馳現在又開保時捷,下次說不定就開著布加迪威龍。
隻是語氣裡沒有羨慕也沒有恭維,就像是停不下嘴,得找點話說。
短短一個下午,他其實已經習慣了路明非的不著調。
舞蹈房裡的路明非一身輕鬆,用肢體詮釋了“舞棍”二字。
蘇曉檣跳的倒是有點膽戰心驚,她真沒想到路明非這個衰仔居然有這麼大能量,能拉來已經畢了業的楚子航來擔任大提琴手。
她本來還打算給陳雯雯甩點臉色,一接到楚子航要來的消息她急急忙忙的補著妝,拉著陳雯雯一起坐立不安的等待。
陳雯雯倒是表現得挺平靜,隻是她的琴弓總是在不斷地顫抖著,連帶著本該有的音色也紊亂了一些。
柳淼淼看著二人的表現隻覺得有隻小狐狸在胸口嘲笑,她表現得很完美,所有的和弦都是恰好力道,她心想著要是被彆人知道自己在楚子航旁邊睡了一下午,楚子航還怕她冷了給她披衣服怕不是要嫉妒死她。
“再來一次吧,我沒發揮好。”楚子航平淡的給二人解圍,把那些無關緊要的過錯全歸咎到自己身上。
“師兄,彆在這裡了。”路明非對著他搖了搖頭,“去街道上吧,四下無人她們都緊張,上了台不得腿軟啊。”
“路明非!你要死啊編排我!”蘇曉檣抬手就打,追著他繞著舞蹈房四處跑,柳淼淼和陳雯雯坐在一旁抿著嘴偷笑。
楚子航看著眼前的一幕隻覺得羨慕,後來他和路明非把蘇曉檣家的那架立式珠江推到了街道上,很多事情他都有些恍惚難以記住。
那天晚上殘餘的印象裡,是他坐在陳雯雯後麵拉著大提,柳淼淼在他斜前方彈著和弦,陳雯雯沉靜的勾勒著旋律。
路燈下的少年少女翩翩起舞,配合的天衣無縫。
曲終時,星星也為他們一起鼓掌。
他也隻是歎息著時間過得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