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天氣驟冷,隻怕這裡都能長成野地了。
斂下心中的困惑,唐寧跟在護衛身後亦步亦趨進了待客的院子。
大雪天,遠中的搖椅桌子全給收了,郭裡長就躺在軟塌上,身邊燒著碳爐,碳爐上溫著一壺熱茶,見唐寧上門他並沒有表現出多少詫異,隻是挑眉看了她一眼又闔上去,緩緩道:“來了?你爹怎麼沒來!”
“大人!”唐寧大步上前,同郭裡長見禮,“家父被之前那事嚇壞了,輕易不敢出門,還請見諒。”
郭裡長並未多說什麼,隻長出了一口氣,問道:“你今日前來找老夫是你爹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是民女自己的意思。”唐寧直言,態度坦然。
郭裡長啞然失笑,好似無力一般,“說說你的來意吧!”
唐寧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眼巴巴地看著郭裡長,“平源鄉那邊民女還未去過,不過村民避難逃到了我家,我們也知道今年大水嚴重,整個村子都給衝毀了,這種情況官府可有對策?
另外就是鎮上那些鋪子,怎麼全都關門了,不做生意的話賦稅這關就過不去吧!大人這邊也無法交差,這一樁樁一件件,民女實在是看不懂。”
這無為而治也不是這麼個處理法子,好好的一個鎮子變成這樣,唐寧自己都心痛,看郭裡長的眼神也多了一絲埋怨。
郭裡長仍是閉著眼睛,雙手交叉放在腹部,躺得十分端正,即便沒看唐寧,都能猜到她在想什麼,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知道你們關心什麼,也知道你們想問什麼,然而我不過是一個小小裡長,可有可無罷了,現在連代理縣令都失蹤了,縣衙無人管事,我又能做什麼?
是能給你們弄來賑災款還是能給你們發糧食?還是能控製那些窮途末路的難民?實話告訴你,我一樣也不做到!都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不就是我這樣嗎?”
郭裡長自嘲中帶著絲絲苦澀,唐寧怔了怔,沒等她繼續發問,他便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知道你這個丫頭有些本事,可你要知道,這世道不是一個人的努力就能改變的,上位者不正下位者即歪,這參天大樹都爛根了,一片葉子又能做什麼?
有閒工夫去擔心這些七七八八的,不如護好你的家人,刺客一事到底是我們虧欠了你們一家,現在老夫給你指條明路。”
“什麼?”唐寧下意識地問出口。
郭裡長的眼睛倏地睜開,射出一道利光,“離開江南!遠離西京和邊關,哪邊安全就往哪邊去,趁著老夫還是這十裡八鄉的裡長,能幫你們把路引辦下來,遲了隻怕你們想走都走不了了!”
“離開江南?”唐寧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心裡卻想起秋景明當初跟她說的那些話,看來這次不走是不行了。
郭裡長並未多說什麼,事實上他能提出幫唐寧一家辦理路引已是極好了,唐寧也不是那種不知趣的,見好就收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既然要離開,自然要去跟一些人道個彆,來安洪縣這麼久,她並未認識多少人,租她漁舟的漁夫算一個。
等她疾步來到江邊,卻沒能見到那條熟悉的漁舟,跟附近的人一打聽,才知道漁夫和他的漁船在大水來的時候被衝走了,也不知道飄去哪裡,更不知道生死,不過這都幾個月了,要是人活著也該回來了。
隻一言,唐寧的一顆心猶如墜入冰窖,寒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