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熹還是火速轉身跑上樓,某些方麵來看,應晨書的話不能信。
五零六屋裡亮著燈卻空蕩蕩的,沒有人,可能都去吃飯了。
君熹打開她的小衣櫃,目標直指她兩年前當校慶主持的禮服,換了衣服再簡單順了順黑長直的頭發,最後找了雙高跟踩上再抱著她的大衣就出門了。
老破小的宿舍樓沒電梯,黑黝黝的光線下從五樓踩著高跟走下來,君熹覺得背後緊張得都出了一身冷汗。
應晨書的車子被來來往往的女生不斷注視,君熹過去上車時,忽然感覺“頂風作案”“風口浪尖”這兩個詞被自己詮釋得明明白白。
但是隻要那個狗輔導員不再欺負她,其他人的唾沫星子淹不死她。
她關上門,對應晨書說:“走吧,謝謝應先生。”
車子往前開去,昏暗的車廂裡掠過窗外的層層樹影,氣氛莫名的過分安靜卻又不顯突兀,突兀的是君熹沒想過會和他一起去參加一些除吃飯之外的事情。
很快到了智興樓。
停車場已經一排望去全是車子,不過樓下看著沒什麼人,大概是已經到點了。
君熹下車跟上應晨書的步伐,他還是穿著黑長衣,她的禮服也是這個色,不顯得兩人走一塊突兀。
交流會在三樓,是一個南師大與北城裡合作的知名企業和單位每年都會有一場的酒會。
剛出電梯就聽到觥籌交錯的喧熱聲,君熹感覺他們倆進去時蠻低調的,沒有驚動任何人,但是沒走幾步,她正準備拿點水果先墊肚子呢,她其實很餓了,忽而就聽到有人在附近喊了聲:“學妹啊,就是這學妹?”
君熹環視附近半圈,發現周圍都是三四十歲的成熟人士為上,很少有同齡學生,所以好奇地循著那道挺年輕的男聲望去。
對方貌似正和應晨書站在一塊,邊上是南師大副校長,正和應晨書握手。
收到她的眼神,那男人驀然看來,又咧起嘴角走近她:“就是你是吧?你們輔導員騷擾你?”
“……”
君熹尷尬地微微點點下頜,“您好。”
“彆說,那狗東西有點眼光,學妹跟純情小茉莉似的。”他摸了摸下巴瞅她,“不是,應該是洋桔梗,清清純純又不是小白花,不傻。”
“……”
“晨書找我,我去找院長,找副校,又找覃山……那廝居然說輔導員是他的研究生,所以不能開,我說那你當南師大是你家開的唄草,當我麵徇私護短。”
“……”
“後麵那誰說要開會討論,要幾天後才能給我結果,我說幾天後我都兒孫滿堂了。”
“……”
“我又去找曾元,一群廢物,最後還是托那個蘇興才給辦下來,哈哈哈,一群廢物真的,搞得我像個廢物,花了四十分鐘才給你把事情辦下來,我不行了,我要退休了。”
“……”
君熹震驚得無法開口,他這一段話裡念了快十個名字,她聽得懂的都是學校裡的領導或教授,聽不懂的是那些把事情徹底辦下來的人。
她雖知道應晨書有能力為她找場子主持公道,卻沒想這背後有這麼多人情道要走。
而走了這麼多道,才四十分鐘,而他卻說這是要退休的成績……
“這些人情,你們要怎麼還?”君熹忍不住問。
男人嘴角的弧度往一側上揚:“你問這乾什麼?你沒能力還。”
“……可能也是,”她很認真地說,“我都不認識,有點對不起您給我念了這麼一堆人。”
“也不是不能還哈哈哈。”他樂嗬嗬地笑了聲,“我最近想找晨書幫我辦個事,你幫我跟他吹吹風?”
“……”
君熹差點沒咬破嘴唇:“是什麼情況讓您誤會我和應先生的關係的?我是他家家教,沒其他關係。”
“哎我知道,我又不是讓你吹枕邊風,就是普通的風。”
“……”
君熹說:“您這麼厲害,怎麼還有辦不了的事?”
“什麼?你管這叫厲害?”他一臉驚恐,“晨書身邊還沒有眼界這麼低的。”
“……”君熹默默扭開臉。
“哎哎哎,學妹學妹,我不是那意思,我意思是說你單純,單純多可貴啊在這個年代,不然你們那個狗輔導員敢欺負你,就是看你柔弱。我就慧眼識珠,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君熹回過腦袋,“我就是非常普通的人,這事應先生也欠了您的人情債,您還不敢自己找他,那您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他一臉真誠地說,“真是小事,你能辦到。”
“我和應先生不熟,再小我大概也愛莫能助。”
忽然,一抹影子兜頭籠罩下來,君熹眼前飄過一道淺淺的雪鬆香味。
伴隨著一道清澈而磁性的嗓音飄過她耳邊:“答應他吧,人情最難還。”
君熹怔愣,沒有回頭看他,隻是默默問:“那我欠應先生雙重的人情,要還到哪輩子?”
應晨書:“不用還,我不是小人。”
趙高啟:“……”
君熹夾在中間,比夾心餅乾還難做人,她火速溜之大吉,踩著高跟鞋哐哐哐去了自助區取水果吃。
大約過了十分鐘,發現應晨書和他朋友沒在一塊兒了,她就端著盤子找上了門。
“喲,學妹你還來啊,我以為你以後見了我都繞路。”男人樂不可支,見了她無比高興。
“……”
君熹得體地朝他微笑:“說笑了,我欠您的,不至於這麼沒良心。我隻是怕確實辜負您的寄托,但是我覺得,聽聽也沒關係。”
他挺意外的模樣,舉著高腳杯晃晃悠悠,杯中的清明黃色液體在裡麵蕩漾,混著他的淺笑,君熹看到了遊戲人生四個字浮現在眼前。
“不怪晨書找你當家教,這人品沒得說。”
“您想要我幫忙的是什麼事?”
“你教的那個小姑娘,練安啊,她不是應晨書的親生女兒,你知道嗎?”
“我知道。”
“你這都知道你還說你倆沒關係?”他眼神一挑,露出了懷疑的眼色。
君熹平靜地接話:“是練安告訴我的,和她爸無關。”
“哦…”他點點頭,笑說,“無所謂,知道就行。你回頭有機會多在晨書耳邊念念,說練安跟著他不合適,他一個還沒結婚的人帶著個小孩兒,加上他本身自身的原因,不太適合帶她。”
君熹很茫然,她沒想過是這個關於練安的問題。
“你跟他說,把孩子過繼給趙高啟。”
君熹:“趙高啟是誰?”
“我。”
“……”
君熹都呆住了,“你,你結婚了嗎?他還沒結婚不適合帶孩子,那你合適嗎?”
“我不想結婚。”他惆悵地感歎,“所以我養練安最好了,我不用生孩子,家裡也有人傳宗接代,老人就不會催我了,練安也沒有任何危險性,可以正常上學。”
危險性……上學。
君熹想起一開始接到這個兼職的時候,她很好奇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兒為什麼不是去學校,而是要請家教在家裡上課,她不需要那些社交環境嗎?
可是她也沒好去問人家的隱私,有人給錢她就賺吧。
可是她本來來找他,是想著如果他的問題不算大,那她可以試著和應晨書說,以她一兩年的教學時間來換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