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州城官倉
倉內的糧米一袋袋被扛出,文吏在旁邊一筆筆記錄,衛則和張簡麵帶笑容,而一旁的何舉卻依舊愁容不散。
張簡轉頭見何舉如此表情甚是不解:“何太守為何依舊這般愁容?莫不是怕擅開糧倉上麵怪罪?”
何舉苦笑搖頭。
衛則笑道:“何太守無需擔憂,此事我既說了一力承擔便不會推責與旁人,父王賜我竹符臨機決斷,皇爺爺亦是對我疼愛有加是絕不會怪罪我的。”
這些道理何舉自然明白,可他擔心的卻不是這些。
張簡:“何太守,莫不是這官倉之糧有什麼問題?”
何舉終於繃不住了:“災民還在巨增,下官粗略估算這官倉之糧最多也就夠十日之用,要是每頓消減少許或可撐足半月。”其實在何舉心中半月都是最高估算了,要真按所定規矩筷立而不倒估計五天都難。
衛則驚訝道:“強撐也才夠半月?朝廷的規矩不是官倉囤聚之糧要夠地方郡縣兩月之用嗎。”
何舉苦笑一聲:“官倉乃地方命脈,下官就算有一萬個腦袋也不敢擅動啊。自下官任職開始這倉中之糧便早就不足數了,雖然我大楚近幾十年皆無大的戰事可邊境屯軍和其他開支用度都是不減反增,我越州地處後方多時皆是調度錢糧於朝廷,損有餘而補不足長年累月一旦遇急就如現在這般叫天天不要叫地地不靈。”
何舉說完在場之人無不默然。
衛則恍然道:“原來如此,看來是我錯怪何太守了。不過能支半月也便足矣,呂先生現在正催督賑濟糧米,半月時間應該足夠了。”
何舉:“那下官這便吩咐下去,於城中多開粥場賑濟災民。”
張簡忽然想到了什麼接話道:“不僅要加設粥場,如今天氣潮濕溫熱又是水災之後,如果處理不當必是瘟疫橫行,到時就算是有糧也定是病屍累累。”
聽了張簡的話何舉不禁連連點頭,他是從地方小吏坐起一步步走到了現在自是知道大災之後必有大疫見張簡說起不禁高興的問道:“張先生難道有什麼防範治愈之法?”
張簡前世也不是學醫的對醫書也不怎麼感興趣,所以治愈之法當然是沒有,但是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現在一些基本的防護方法他還是知道的,隻要嚴格控製將風險降到最低把握還是很大的。
張簡努力的回想著腦袋中散亂的方法:“第一緊要便是對已經死去的人屍體進行處理,不能棄之不顧而是要及時的抬出城外集中焚燒,二便是城中的汙穢之物也要及時處理並用火焚燒,三患病之人也單獨要集中起來不可讓其混於人群之中相互傳染。最最緊要的便是吃喝所用之水務必要燒沸之後再用,吃喝所用之物也要用沸水蒸煮。”
張簡一條一條的說何舉便命屬吏一條一條的記,時不時還插話問一問不解之處。
過了好一會張簡長舒一口氣:“目前就這些了,辦法其實很簡單考驗的卻是執行力。”
何舉皺眉道:“張先生說的方法確實是不繁瑣,可這人力需求卻是極大,城中兵丁皆被我派出背運糧米了,這人手確實是短缺。”
張簡:“人手之事或可考慮以工代賑之法,如今城中最不缺的便是人,何太守可以將災民中的青壯組織起來以工代賑。”
何舉連連點頭將屬吏抄錄好的方法奉給了衛則查看,衛則接過後仔細看了看轉頭問何舉:”何太守以為此法如何?“
何舉:“這個...下官也是頭一次運用,但其中卻也不乏醫理,屍體穢物卻是不潔之物也能引人的不適,再者張先生所言之法也不難辦,下官覺得可以一試。”
衛則點了點頭,立刻下令傳書各受災縣城依法執行,如有玩忽職守者,重罪論處。
接下來的兩天甫州的天氣依舊的溫熱潮濕,雖然災民還在一天一天的增多可城內卻是井井有條。張簡時不時的奇思妙想加上何舉的執行調配最後衛則以王世子之尊手持竹符發號施令可以說是收效甚好。
這幾天跟著何舉東奔西走,張簡才發現這個發福的何舉何太守真是不簡單,甫州各項繁瑣政事在他心中是了然於胸,物資調配人員安排更是信手拈來遊刃有餘,不得不說卻是一位有能乾臣。
而在何舉心裡這位來坐鎮的世子和這個張先生也是相當的不簡單,這個張簡雖說年歲不大對政務也是不熟,可辦法見識卻是非凡,有些難題讓人絞儘腦汁可這位張先生卻時不時地奇思妙想讓人頓開茅塞。再說這位世子,之前到甫州的時候何舉一直以為這是一位不經世事的小王爺,現在看來自己也是膚淺了,雖然在處理事上少謀但其敢於擔當又能對手下之人做到用人不疑,亦是難得。
張簡坐在草棚下拚命地扇著扇子,現在真是無比懷念電風扇和空調,最主要的是現如今自己身為公職人員形象很重要,還不能打赤膊,這身寬袍大袖真是超熱的。
何舉在一旁查看著底下送上來的呈報:“張先生,你看看這些呈文。”
張簡接過呈文吃力的看了一遍:“冒充災民領粥?”
何舉:“沒錯,這幾份呈報都是同樣的內容。”
彆小看這幾分呈報他們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城中百姓也已經開始斷炊了。
何舉將眼低垂了下來:“這城中糧價每日都在漲,現在已經是災前的兩三倍不止了,城中百姓如何承受得了。如此下去城中糧食難以為繼,天災人禍齊至甫州定然大亂。”
張簡望著何舉:“我記得何太守之前提過,說齊氏商社收購糧米然後再哄抬糧價,想必這便是那齊氏商社的功勞吧。”
何舉苦笑:“沒錯,我已多次派人知會其中利害,可這齊氏商社卻依舊是置若罔聞。而且這其中牽扯之人甚多,我也不好擅自使用強硬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