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垣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一霎那之間。
仿佛所有人都消失了,連最微弱的呼吸聲、心跳聲都聽不到,站立數十上百官員的偌大宮殿,宛如幽冥地府,萬簌俱寂。
這種詭異的氣氛感染到了殿內所有人。
鐵棠看到兩列隊伍後首的一些官員,腿腳已經開始發抖,卻還在竭力克製,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太師要我去麵見人皇?”
這個決定可太有深意了。
從在場官員的表現,鐵棠已經猜到了一件事。
沒有任何一個人準確知道人皇的去向!
人皇百年不上朝,有許多人都懷疑內裡出了什麼事情。
但懷疑終究隻是懷疑,人皇在閉關修煉的可能性並非沒有。
誰也不敢確定那座懸浮於空的殷商宮闕......
裡麵到底有沒有人。
毫無疑問,殷商宮闕作為人皇的起居、修煉之所,是絕對的禁忌之地、仙神禁區。
未經傳召,強如左相、右相,武穆三公、諸位王侯等等,不會有一個人敢於擅自進入。
“那太師讓我去麵見人皇.....豈不是讓我去送死?我真是.....祝福太師全家!”鐵棠額頭冷汗直流、頭皮發麻。
他如果闖入殷商宮闕,被人皇一掌打死,那就是真的白死。
天底下不會有任何人可以救自己。
“這麼看來....武穆先前阻止我成為郡守,反倒是保住了我的小命,於我有利而無害。
我若是無法成為郡守,僅憑監察使的身份,還不夠資格麵見人皇。
成為郡守之後就不同了......
這樣想的話,那一力舉薦我的殿主、左相等人.......
也不對。
我算什麼新鮮蘿卜皮,輪得到他們來算計?”
鐵棠思緒雜亂,想從千絲萬縷之中找到解題關鍵,卻始終感覺有無窮迷霧遮蔽在身前。
先前殿內商討之時,他並不在殿中,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根本就無法推測眾人動機。
且這些朝堂大佬算計深沉,即便下了一步臭棋,也可能在借力打力,在另一處絕地逢生。
自己作為旗子,也許上一刻還是心腹,下一刻就會變成棄子,完全無法揣摩這些仙神霸主的真實意圖。
就在滿朝文武都寂靜無聲之際.......
太保站了出來。
“闕華清,你僭越了。”
他直呼太師全名,表達了心中憤怒。
不過太師讓鐵棠去麵見人皇,乃是合乎律法、禮法之事,明麵上是沒有任何問題,挑不出一絲毛病,即便太保也無法從這點抨擊對方。
所以太保隻能明言太師越過了界限,但並沒有指出具體是哪裡。
一郡郡守的權勢極大,負責一郡億萬萬人族的民生、生計,整個人間大地也不過七十二位。
曆來晉升的郡守都是由人皇會見、親自冊封。
但近百年來,人皇久未上朝,新晉升的郡守變成由三公替人皇擢升。
比如三十年前的清水郡守李清婉,就沒有見過人皇,而是由太保擬定。
鐵棠若是真要擔任郡守,那其實大可以與這一百年來一般,由三公擬定宣發,可以免去麵見人皇這一步。
可偏偏......鐵棠還有一個極為曖昧的身份。
監察使!
監察殿是一個絕對獨立的體係,哪怕是左相、右相、武穆三公都無權插手監察殿的事務。
作為獨立於朝堂之外,直轄受命於人皇的執法機構,監察殿內的每一位監察使,都可以說是人皇的親信。
因為成為監察使要求苛刻,導致監察使之間的實力差距極大,仙神霸主能夠擔任監察使,神巫、巫覡也能擔任監察使。
再加上監察使人手本就不多,能夠在恰當的年齡,在自身郡城大比表現卓越,立下足夠擔任郡守功勳的監察使......極少極少。
而在這一百年來,尤其是近幾十年來,在這種敏感時期,能夠同時身兼監察使與郡守的人選。
隻有鐵棠一人!
所以他一出現,立即就被朝堂諸多官員盯上,想要借鐵棠之手......去殷商宮闕看看。
看看那一位——
到底還在不在!
太保深深明白這點,他也很糾結,他也想知道那位昔日友人,如今貴為天下霸主的無敵皇者,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從穩定天下格局的角度出發,太保不能讓這個答案徹底揭曉。
尤其是在一些圖謀不軌之輩的提議下揭曉。
而闕華清。
這位三公之首,這位當朝太師,就是太保心中的圖謀不軌之輩。
因為太師與武穆一般,與薑王一般,都是大夏古朝的重臣,他們身上永遠有大夏古朝的烙印。
聽到太保的嗬斥,闕太師不悲不喜,連眉頭都沒有抖動一下,隻是將目光看向了其他朝堂重臣。
朝堂上老怪物很多,很多,隨便挑一個都是以數千年壽元起步的霸主。
真正在一千年前崛起,屬於那個時代的絕頂天驕......屈指可數。
人皇與太保,則是那個時代無比耀眼的雙星。
恐怖無比的資質天賦,滔天的氣運,古往今來都極為少有的際遇,讓人皇與太保在短短一兩百年的時間,走過了其他人千世、萬世的道路。
尤其是人皇,那位震古爍今的無敵皇者,以橫壓古今的絕世才情,走到了無數人仰望的頂峰。
而今人皇不顯,雙星隻剩太保一人。
在闕太師眼中,在滿朝文武眼中,太保是孤獨的。
因為太保與他們不是一個時代的人物。
能與太保並肩作戰、舉杯暢飲的那位,如今高居殷商宮闕,而千年來後誕生的天驕,縱然登臨仙神之境,也距他們太遠。
僅太保一人——
不足為慮!
闕太師目光所過之處,不斷有人響應,卻沒有一人敢直接讚同闕太師的提議。
太保也許可以抗衡一二......
可人皇之名,如日中天,威壓天下!
除非人皇的死訊真正傳出,被擺在了台麵之上,否則哪個官員敢明著站隊?
“冊封一位郡守,何須驚動人皇,太師多慮了。”一位身披甲胄,腰懸佩劍的官員站了出來。
他隻是一位六品官員,卻身披甲胄,帶劍入朝。
闕太師斜眼一瞟,並沒有出乎意料。
能入朝會的官員,至少都是四品實權要員,但朝堂上也有一些例外。
比如眼前這位人皇近臣,統領紫垣三部軍士的巫禦事。
闕太師沒有開口辯駁,而是朝著另一人使了個眼色,那位紮著陰陽盤發髻的道士手持拂塵站了出來。
“巫禦事,聖都氣運有變,恐是大禍將至。”
“道門也敢插手朝堂之事?”右列隊伍之中有人譏諷了一句。
鐵棠一聽這聲音,感覺有些熟悉,正是先前提醒自己道謝的最後一人。
他抬頭看去,那人站在忠勇侯身後,眉目與蘇子安有些相似。
鐵棠立即猜到了此人是誰。
威遠侯!
蘇子安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