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百官震動。
左相代掌大寶,監察殿殿主狀告大商人王,光是這裡麵出現的三個人物,就可以在整個人間掀起驚濤駭浪。
所有人都心神凜冽,嗅到了非常危險的氣味。
商嶽與薑雍的碰撞,無論誰勝誰負,都必定會引起大商皇朝的分裂。
而在裂縫出現之前……
隻怕先要填進去不知多少具屍骸。
大部分人都不想屍堆裡麵出現自己的身影,所以在商嶽開口之後,群臣依舊緊低頭顱,望著腳尖。
彆說發表意見,就算讓他們看,他們都不會多看前方一眼,仿佛那樣會引來什麼彌天大禍。
短暫沉寂之後,太保站了出來:“商殿主此言,莫非有何依據?”
商嶽徐徐說道:“薑人王領銜查探邪教一事多日,遲遲未見寸功,人間大地依舊被邪教教眾肆虐。
此前甚至變本加厲,襲擊三大苦寒之地,屠殺朝廷官兵,放出不知多少罪惡滔天的要犯。
本官身為監察殿殿主,有理由懷疑薑人王與邪教有關。”
他這番話一說完,許多官員反倒鬆了一口氣,尤其是一些親近人王薑雍的官員,緊繃心神徹底鬆懈下來。
初時他們還以為商嶽掌握了薑雍什麼罪證,不過他一開口,眾人立即就聽出了話裡麵的意思。
雷聲大,雨點小。
這位監察殿的殿主,應當是想借機敲打敲打人王薑雍。
事情不算大,但顯然也不算小。
人王是何等存在?
那是昔年敢與人皇爭鋒的梟雄霸主,他們自有自己的威嚴,不是誰都可以敲打敲打的。
正當百官以為此事會隨便湖弄過去之時,左相卻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輕輕抬了抬手。
“商殿主所言有理,傳我法旨,召薑雍入朝!”
什麼?
真的要召見薑人王?
原本百官以為今日隻是一場權勢紛爭,可在左相開口之後,似乎情況又有了巨大變化。
大商有三位人王,他們自大商皇朝成立之後,除了在開朝大典之上參加過一次朝會……
近八百年來。
三位人王幾乎沒有插手朝堂事務,甚至沒有進入過聖都朝歌幾次。
作為昔年與當今人皇爭奪正統大寶的失敗者,三位人王沒死,裡麵已經有了太多太多故事。
他們對於大商而言,對於朝堂而言,對於人皇所居的聖都而言,顯然有大忌諱。
如無必要。
三位人王根本不可能來聖都。
如今左相代掌大寶,卻要人王薑雍入朝上殿……這幾乎是開朝以來都未有過的奇聞。
也打破了所有官員往日固有的印象、偏見,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
太師闕華清當即站了出來否決:“請左相三思,薑人王公務繁忙,鎮守重地,豈可擅離職守?”
他說的話,沒有一個官員出來奉承,一是不敢輕易表達自身立場,二是因為大家都知道是托辭。
人王受封所居之地,當然不可能是大商皇朝的重地。
至於公務繁忙一說,同樣也是扯澹。
如果一件事要輪到人王親自出手解決,那這件事早就已經捅破了天,世上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左相不答,百官不應,巫禦事眉眼一挑,正要宣召人王薑雍,卻見一道身影站了出來。
此人身材高大,背脊如山,兩肩彷若通天大道,能挑起蒼生重任。
正是執掌天下兵馬的一品大員,當朝武穆!
“請……左相三思!”武穆身軀微躬,拱手一禮,並沒有說出各種托辭,隻是含蓄地表達了自己意見。
武穆三公,是朝堂之上僅次於左相、右相的存在,他們的意見左相也不敢輕易忽視。
尤其是武穆與太師的身份,非常敏感。
這兩位,都是大商之前,大夏古朝的重臣。
而且有傳聞,武穆曾經是大夏古朝大巫祝的弟子。
那個屹立不倒近三千年,替整個大夏監察國運,舉行祭天、祭祖、占卜等儀式的皇朝大巫祝……
就是如今的人王薑雍!
無論武穆出於何等目的開口,左相也應該考慮他的意見。
但事情的變化,總是出乎所有人預料。
武穆、太師分彆發言之後,連左相也為之沉默,可場中還有一位位高權重,能夠無視一切的存在。
右相仲虺!
他輕微的聲音,卻如雷霆霹靂,打開了朝會上的僵局。
“我也好久沒見薑大巫祝了,喚他來聊聊。”
右相直接點明了薑雍過往的身份,也讓這件事畫下句號,巫禦事再不等待,高聲呐喊。
“左相法旨,傳人王薑雍入朝!”
……
距離聖都不知多遠的一處冰雪之地。
時值酷暑,此地卻是寒風朔朔,白雪飄飄,不見一絲炎熱。
常年冰態的湖泊非常堅硬,刀劈斧鑿都未必能夠留下一個白點,不過如今湖麵上卻坐著一位垂釣者。
他一頭黑發及腰,隨意披散在背後,相貌堂堂,目光如龍,看起來隻有三四十上下,但那一尺長短的胡須與眉毛卻是白如寒霜,顯得分外怪異。
虛空微微顫動,仿佛有一道透明漣漪到來。
手握魚竿的垂釣者輕輕一抖,猛地抬起魚竿,空蕩蕩的魚鉤上沒有它物。
“左相竟然宣我入朝?此乃八百年未有的奇事。”
在他身後還有幾位一直恭敬地站立等候的男子,其中一人披甲戴胃,聞言站出來說道:“恐防有詐,請王三思。”
“尹尹今日代掌大寶,法旨即為人皇詔諭,我不得不去,你們看好此地,我去去就回。”
薑雍輕輕放下手中魚竿,身形緩緩消失當場。
“恭送吾王!”
“恭送吾王!”
……
聖都朝歌,紫垣殿。
一道身形徐徐顯現,卻沒有立刻走入殿內,隻在門外拱手一禮。
“臣薑雍,奉旨聽宣!”
“請人王入殿!”
薑雍目光有些迷離地看著紫垣殿,緩緩邁開腳步走了進去。
距離自己上次入殿有多久?
七百年?八百年?
有些記不清了。
區區數百年光陰,彈指及逝,朝堂上並沒有什麼改變,多了一些新麵孔,也隻是阿諛奉承之輩。
諸侯容顏不改,武穆三公依舊,左相、右相一如往昔。
唯一與上次不同的……
是那高大龍椅上,沒有坐著那位鎮壓一個時代的無敵皇者。
“商凪,輸給你,我是服氣的。”
“可你……怎麼不在了?”
薑雍徐徐邁進,沿途官員紛紛躬身以示敬意。
他一直走到武穆三公身旁,位於左相右相之後,方才停下腳步。
“臣薑雍,遵旨而來,不知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