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托爾的原因太簡單了,真紀真依靠的並不是因為托爾動了什麼東西,簡單來說隻是因為她的視線太明顯了。真紀真是個對於他人的注視很敏感的人,托爾隱藏了身形、小心地沒留下任何奇怪的痕跡,卻忘記了藏起自己的注視,她的眼神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真紀真,那麼明顯又熾熱又讓人覺得熟悉的注視,真紀真很難裝作自己什麼都沒發現,腦中隻一轉就想到了托爾過來了這件事。
平時的她的確是發現不了托爾的“認知阻礙”的,但將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摘下後,世界對她敞開,一切的真實皆在她的眼中,發現托爾的身影更是再簡單不過。
沒有當場揭穿她隻是因為想要看看托爾過來是為了什麼,結果就連真紀真也沒想到,托爾會像個“癡漢”一樣緊緊跟在她身邊,她乾什麼她做什麼,一邊小聲嘀咕著各種事,隻是想了解她的工作,了解工作中的她,想要多和她相處一點……怎麼說呢,還挺可愛的。
反正也不會耽誤她的工作,真紀真索性也就由她去了,偶爾一次這樣也沒什麼。至於家裡的幾個小孩……她這不是準備帶著托爾下了班一起回去了麼?
“小林桑。”旁邊接水回來的同事路過她的位置,驚訝道:“小林桑今天的工作全部都已經完成了麼?”
真紀真衝他點點頭,微笑道:“是啊,都已經做完了。”
同事衝她豎起大拇指,欽佩極了:“小林桑今天上午的工作效率好高啊,好厲害,是家裡有什麼喜事麼。”
真紀真笑而不語——喜事是沒有的,隻能說是半憂半喜,喜憂參半,一邊不爽一邊工作,她心情不太美妙的時候工作效率自然提升了許多。
她又喜又憂的自然是降穀零他們剛剛在電話裡說的那件事。
其實降穀零他們剛剛在電話裡說的時候,真紀真是不擔心的,左右他們沒有受到任何傷害,還反過來將安原信也給製服了。不僅大大出乎了真紀真的預料,還讓她心底生出了淡淡的驕傲——不愧是她所看中的、喜歡的小孩,果然很可愛也很聰明。
然而現在沒有擔心,不代表她之前的心情也是波瀾不驚——降穀零、諸伏景光還有夏油傑不知道的是,他們今天所遭遇到的一切事情,真紀真都看到的一清二楚——出於一些微妙的掌控欲,她當然不可能安心放任諸伏景光處於自己不在、也看不到的地方。每當真紀真出於各種原因無法出現在諸伏景光的身邊時,他的周圍總會出現那麼一兩個小動物。他出門時飛翔在天際的烏鴉是,路邊不經意遇到的野貓是,家裡乖乖待著的狗狗們偶爾也是。
它們處於她的支配下,真紀真並不會讓它們做些什麼,隻是簡單的觀察,透過它們的眼睛觀察他是否會受傷、避免他遇到什麼極端的危險,保證他處於安全領域之內。
在大多數情況下,除卻他們真的遇到了極危險的事情外,真紀真並不會多做些什麼多餘的事,乾涉他的各種行動。隻是極偶爾的時候,會給他提供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幫助——比如在打架的時候,悄悄以不引人注意的姿態,提醒他們,前方有對方請過來的“救兵”,之類的。*
——她絕不會乾涉諸伏景光的任何行動,真紀真理直氣壯地想,這隻是出於對他的擔心,所做出的一點點“安全措施”而已。
畢竟身為普普通通的人類幼崽,諸伏景光那麼小、那麼脆弱,萬一在她沒看到的地方不小心出了什麼事要怎麼辦?他又過於乖巧懂事,就算被人欺負了也不一定會主動告訴她讓她擔心,更何況他現在還不能說話,出事了甚至還無法出口求救,根本無法讓人不擔心。
這種情況下,她對諸伏景光放心不下,想要他處於她能看得到的地方,做出一點點“保護措施”不是很正常的麼?
她的行為仔細、隱蔽,真紀真自信,隻要她不想,絕不會有人能察覺到她的行為,察覺到她做了什麼。除卻擁有“六眼”的五條悟,倒是有時會注意到一絲異樣,讓她稍微有些束縛動作,隻是卻也沒能發現出到底是什麼。
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更因為五條悟今天的“不對勁”,甚至到了即使被她支配的烏鴉飛到他的頭頂上的天空中,五條悟也沒注意到它的異常。
隻是,在諸伏景光和五條悟他們遇到安原信也的時候,極少見的,真紀真的內心出現了些許掙紮和分歧。
真紀真擔心的自然不是五條悟。
她之前對五條悟說的那些其實也不算謊,真紀真向來不怎麼喜歡說謊,隻不過是一些小小的話術誘導而已。她當然不討厭五條悟,卻也沒像喜歡諸伏景光那樣多喜歡在意他,況且他也沒向她求助,真紀真自然不會多做什麼,就算安原信也對五條悟做了些什麼也不會在意。
然而諸伏景光卻不一樣。真紀真其實是有認真思考過要不要悄悄動手先一步把安原信也處理掉的。“詛咒師”和普通人不一樣,就算安原信也身手一般,那也不是諸伏景光他們幾個小孩子能應對得了的。五條悟倒是說不定能勝過他,然而他被安原信也掌控,比諸伏景光他們還不能反抗。
隻是還沒等她思考好要用什麼方法去“處理”安原信也,他們就已經和他碰上了麵,而且諸伏景光和降穀零、夏油傑明顯有著自己的想法,雖然稚嫩,卻也並非沒有可取之處。
真紀真能敏銳看出來在應對安原信也這件事上,這幾個孩子的行動明顯能夠讓他們獲得成長。
一邊是出於情感想要將他遮蔽在所有風雨和危險之下的強烈的掌控欲和保護欲,一邊是理智告訴她要克製放手、讓他獨自經曆風雨和磨礪自由成長,兩種相悖的想法讓她變得猶豫不決,這種感覺簡直新奇極了。
真紀真很少會有這樣矛盾猶豫、一時間做不出決定的時候,她向來都是自顧自的作出決定,很少會顧及到他人的想法,像這次這種甚至還沒有旁人做出勸阻,她主動按耐住自己的想法的行為更是從未有過。
最終她還是沒有真正出手做些什麼。
她自己也說不清是出於什麼原因,但她最終還是同以前一樣,隻是簡單的“觀察”。
忍耐住了深藏在心底裡的“做些什麼”的欲望,沉默的“注視”著幾個孩子的行動,就算安原信也走進家裡、就算家裡有著某些深藏著的“陷阱”,能夠不知不覺地將他解決,真紀真也依舊保持了“沉默”,隻是“注視”著他們自己製定出了自己的計劃,合力將安原信也、將五條悟也一起製住。
唯一沒克製住做出的也僅僅是稍稍將家裡的狗狗們給強化了那麼一點點而已,嗯。
時間匆匆而過,處理完所有事務,下班時間一到,真紀真便帶著托爾一起回了家裡。
在和真紀真打完電話掛斷後,幾個小朋友暫時打消了打電話報警的想法——真紀真姐姐說過要等她回來之後她會再去報警處理的,小朋友們自然是都聽她的話的。
不過五條悟想要“審問”安原信也的想法也同樣沒能實現——茶喝得太多,安原信也睡得死死的,根本叫不醒,暫時隻能等他自己自然醒了。
真紀真回來的時候,幾個小孩正在樓上圍在一起聊天玩——當然,五條悟依舊是和安原信也差不多似的被捆著的狀態,就算他再鬱悶,即使他自己用心想想辦法努努力也不是不能解開,他也依舊沒自己解開。或許在五條悟自己的心裡,也是不怎麼自信自己不會再被安原信也的“命令”控製的。
真紀真打開房間門,原本有些無精打采的男孩們瞬間跳了起來,一個個充滿了活力,緊緊圍在她身邊止不住的歡呼撒嬌:“真紀真姐姐,你終於回來了!”
“明明才過了半天,可是感覺時間都過去了好久哦!”
“真紀真姐姐你快看我們抓住了壞人,是不是很厲害!”
原本強裝出來的嚴肅表情沒撐多久立刻破冰,橙發金眸的年輕女性瞬間柔和了眉眼,低下頭挨個揉了揉他們的頭發:“抱歉,我回來的有些晚,讓你們等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