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品上癮其實更多的是心癮,身體可以戒掉對毒品的依賴,可是心癮卻沒有那麼容易消除。安歆雖然繼承了李歆的記憶,不過是以旁觀者的角度走馬觀花看了一遍,沒有很深的代入感,自然沒有李歆那麼重的心癮。
李歆吸毒的這件事固然讓李父震怒,但是從他勒令其戒毒的做法來看,他還沒有完全放棄長子。如果如果李歆故態複萌繼續在屋裡吞雲吐霧……那才是李父徹底心灰意冷舍棄長子的時候。
王氏果真是好算計。
以李歆那個蠢貨的性格,他這時候說不定還會為後母的“體貼”而感激涕零呢。
安歆原本想要低調戒毒後再做盤算,現在看來他的計劃要做出更改了,起碼這李宅是不能待了。他躲得了這一次,下一次可能就沒那麼走運了。隻要王氏有心,使人在他的飲食中悄悄埋入鴉片,那麼他所有的戒毒努力都將會付之東流。
這一係列的思慮看似繁多實則隻是在安歆腦海一閃而逝,在小廝看來大少爺這是愣了一下,然後輕輕偏頭躲開了窗外陽光,“太太……讓你來伺候我吸煙?”
小廝直覺性覺得有哪裡不對,卻又說不出來,他乾笑一聲,“是啊,這是太太心疼少爺……”
他習慣性的滔滔不絕的表功聲被少年的一聲輕笑打斷了。
大少爺微抬下巴看向他,黑亮雙眸宛如冬日的冷泉,吐字清冽微啞有種莫名的韻律:“父親嚴令我戒煙,說這大煙是害人的東西,可太太偏生又因為“心疼我”把這害人的大煙給我送了過來,景然如此倒是對太太的用意糊塗了。”
小廝一噎,一向巧言善變如他難得有些語塞。
安歆喘了口氣,大腦越發昏沉,身體疲軟仿佛下一刻就要癱在地上,他知道這是戒斷反應越發嚴重了。趁他現在還有意識,要儘快把這件事解決掉。
所以他強撐著站了起來,一把抓住小廝獻上的禮盒,大踏步走出房門,把禮盒狠狠摔到了地上,勉力提高聲音衝著人來人往的院子悲憤說道:
“自有鴉片以來,因為這毒物敗儘家財壯年暴斃的人家不知多少!景然年少無知誤入歧途,如今在父親的一席話下幡然醒悟決定痛改前非,戒掉這鴉片。可是太太今天卻派人打著送補品的名頭讓手下人誘哄我吸煙,景然倒真想問問太太究竟存了什麼心思!”
他不給身後小廝反應過來的機會,語速飛快地說道:“我生母早逝,繼母王氏雖是由妾室扶正,但是我自認對她恭敬侍奉,身為晚輩從來沒有妄議過長輩一個錯處,可是母不慈,兒又如何孝順?!”
他一把拉住目瞪口呆的李淑然,凜聲說道:“舍妹不過十三歲,就被許給一個病秧子衝喜!那家的少爺我打聽過,為人好色暴虐,我就這一個親妹妹,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對得起死去的母親?”
身後的小廝也反應過來了,他踉蹌著跑出來,高聲叫道:“大少爺,你……”
可是已經晚了,安歆拚著最後的力氣撕聲道:“我母族無人,此事說不得就得讓李家族老們主持一下公道了!”說罷他一把牽起李淑然的手,大踏步走出院門。
“哥!”李淑然愕然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你怎麼……?”
大哥偏頭看著她,臉上帶著暖融的笑意,語氣是讓她心顫不已的堅定:“彆怕,有我在,定護你周全。”
李淑然鼻頭一酸,眼眶已經紅了。她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能從哥哥嘴裡聽到這句話。
哥哥說會護她周全。
於是她忘記了李父後續的怒火,忘記了繼母的雷霆手段,一股無窮無儘的勇氣自她心裡湧現,她突然什麼也不怕了。
她悄悄攥緊少年勁瘦的手指,用無限依戀的目光看著哥哥削瘦卻高大的背影。隻要這個世界還有人疼她愛她,她就什麼也不怕。
安歆的突然發難打了王氏一個猝不及防。等到王氏派出的攔截人馬追出大宅時,安歆和李淑然早就坐上通向祖宅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