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眼前的鹿首麵具依舊和先前看起來沒有什麼區彆,但符士德卻隱約能夠感受到,原本存在於麵具上,像是一把無形之鎖將他拒之於外的狀況,已經被自己通過某種手段暫時繞了過去。
這種“逃課”行為讓符士德難以真正去觸碰這塊鹿首麵具的過去,也感受不到鹿伯父為何將這塊麵具留下來,但符士德暫時不去關注這些,反正隨著時光的流逝,自己的感知能力也會繼續增長,等到【事象再演】在自己的手中有所突破的時候,再來探查其中的內情也不礙事。
畢竟那神祗般的古獸光是現身於記憶回響的片段,自身的存在就足夠將記憶回響徹底壓垮,符士德現在就是想探查也探查不來。
符士德捧起這塊鹿首麵具,在戴上之前似乎想起了什麼,先把麵具放下,到衛生間裡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
眼角和耳朵流下來的血跡都快乾涸了,符士德自己都不清楚先前就在那短短時間裡自己究竟死了多少次,一般的鐘表師想要窺見那種層麵的高度,確實是十分困難的一件事情。
不過一般的鐘表師可能連燃燒自身,以此窺見更高層麵的領域的資格都不具備——畢竟感知能力出眾也是一個極其稀少的特質,不知多少個鐘表師裡才能有那麼一兩個感知能力優秀的人。
符士德提著拖把,將地板上的血跡給清理乾淨,隨後才重新坐下來,捧起那塊鹿首麵具緩緩戴上。
鹿首的雙目乍現出青碧色的流光,符士德忽的一愣,明明他上一刻還坐在屋子裡,此刻卻像是在轉瞬之間來到了一個陌生的空間。
符士德把鹿首麵具摘了下來,眼前依舊是屋子裡的陳設,緩緩戴上麵具之後,呈現在眼前的卻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仿佛在戴上了麵具之後,就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這是什麼……VR設備?虛擬現實完全潛行技術?感覺這簡直就像是以前一些網遊小說裡出現的東西……”
符士德試著在這個陌生的空間裡行動,有種自己正在控製著黑色幽靈做出各種行動的感覺,換做一般人來說初次麵對這種感受可能會不太習慣,但對於符士德而言倒不會有這樣的困擾。
呈現在符士德眼前的,是一張略顯眼熟的工作台。
這張工作台符士德見過不少,就在鹿伯父的工作室裡,進行鐘表作品設計的時候都在這張熟悉的工作台上,隻是和符士德往常所見的略有不同。
因為陳列在工作台旁邊的,都是各種各樣的粗獷設備,目光所及之處是經曆了鐵與血洗禮的武裝,與其說這是鐘表師的工作台,不如說是武器庫。
符士德來到工作台前,這種感受就更為濃烈,伸手翻開工作台上的筆記本,則是看見了熟悉的字跡。
“鐘表師就該以自己的作品來詮釋時間。”
“迸發靈感的設計和將其實現的創作,是靈魂具象化的過程。”
目光掃過這一座武器庫,符士德知道這裡的每一件作品都是鹿伯父完成設計時留下的初稿,隻是這裡的作品和符士德所見的略有不同。
因為這才是真正屬於“鹿首鐘表師”的作品,每一件作品既是鐘表,亦是武裝。
從早年時留下的作品設計,到時光歲月的磨礪之下,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逐漸步入中年,有了愛人和孩子,也收養了一個學生之後,每一件陳列在其中的武裝上都能夠看見靈感設計和技術層麵上的進步。
陳列在武器庫當中的武裝也是鹿伯父用來詮釋時間的作品,這些武裝就濃縮了一位鹿首鐘表師的一生。
雖然符士德未能觸及這塊鹿首麵具的過去,但符士德也依稀能夠猜測出來,這塊麵具是留給自己的一個選擇。
當符士德能夠以鐘表師的造詣去解開這塊麵具上的無形之鎖時,本身就已經是一個足夠優秀的鐘表師了,能否稱之為大師符士德不清楚,但想來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到了這種程度之後,才會接觸到鹿伯父教導給自己的,真正的傳承。
是選擇以自己的技藝去獲得鐘表師的認可,成為千年派係中大師的一員,與那張老照片裡的成員們並列,亦或者是轉向另外一個領域。
成為真正的“鹿首鐘表師”。
這個穩重的中年男人為自己的後輩想好了未來的規劃,也準備在未來將選擇的權利交給那個孩子,隻是那個孩子還沒有等到從自己的老師手中接過這份選擇,就已經失去了指引自己前進的身影,迷失在人生的道途之中,舉目望去,隻剩下一個小女孩茫然地跟在他的身後。
本該站在他身前的兩道身影,此刻已經與他分彆。
“這還有什麼好選的啊,你又不在一開始就把我送到千年公那個老頭身邊,那我不就隻能跟你一起長歪了嗎。”
“再說了,你教誰都沒教會過,除了我哪還有人跟你學啊……”
符士德伸出手,將停滯在這裡的時鐘指針輕輕撥動。
已經停滯運轉的鐘表在這一刻重新啟動,在符士德所看不見的領域裡,無數齒輪和機軸組成的複合機械結構在無聲無息之間運轉,從工作台到整個工作室,從工作室到更加外側的空間,如果符士德此刻能夠將目光拔高,脫離出空間的範疇,以“上帝視角”般的視野去目睹整個世界的運轉的話,就能夠發現,這一幕是無比熟悉的景象。
無數零件組成的機械結構形成了身形宏大偉岸如神祗般的古獸,鹿首之上擎著半側茂盛半側乾枯,如巨樹生長的角,此刻符士德所處的工作室就位於鹿首的內部,他正在閱讀著鹿首鐘表師的綱領,正在成為一位真正的鹿首鐘表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