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功勳落在威廉的頭上,頂多獲得一個自由民和侍從騎士的身份就已經頂破天了,而如果是羅恩,則能夠得到騎士的身份。
威廉的父親畢竟曾經伺候著康納德爵爺,雙方有著可靠的感情基礎,對於朋友的孩子也會有幾分感情,然而康納德爵爺去世了,現在接近領主的是一直生活在宮廷,和這片領地的騎士和侍從以及人民沒有任何親密關係的布萊恩少爺。
“如果,你同意按照羅恩的陳述說的話,我可以幫你求情,羅恩也會為你求情。這樣頂破天了,也不過是流放或者去田裡種地。”
萊特騎士說到這裡,臉上全是害臊和難為情,這TM都是些什麼破事啊。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羅恩明顯是想昧下威廉的功勞,同時還要把對方趕走。
因此故意說出了這番謊言,布萊恩很相信自己這個弟弟的話,然後將威廉抓了起來。
畢竟當時戰場的情況可沒有被其他人看到,眾人隻看見了羅恩帶回了那個維京武士的腦袋。
這不公平。
當然不公平。
可是這就是當今的世道。
羅恩是康納德男爵的私生子,現任男爵的弟弟,男爵如此看重這位私生子弟弟,就是因為他不像男爵的親生弟弟那樣,可以威脅到他的地位。
“我不同意,侍從騎士,還有領地,都應該是我的!”
威廉握緊了自己的拳頭,重重的砸在了地上,鮮血都流了出來。這不是他自己的情感,而是原身的情感和記憶,也是屬於他的憤怒。
誰殺了那個維京武士,誰就是騎士,這是康納德爵爺親自在戰場上說的。
封建製度,就是封建軍事製度,貴族為國王效忠,從而獲得國王賜予的封地,貴族要每年為國王服軍役,下級騎士和平民士兵和自己的領主也是雙向的契約關係。
這個時代,貴族為國王打仗,從來就不要國王發工資,也不要國王的補給,自帶乾糧為國王服務,原因就在於他們要的是國王所賜予的領地。
包工頭自掏腰包墊資建設了相應工程,項目經理竟然不想給錢,還要把錢給自己的小舅子拿去。
換誰都不能忍。
“你很可能要死。”
萊特騎士雖然也覺得領主家做得不對,但是屁股決定腦袋,他的利益沒有侵犯,因此還覺得威廉有些無理取鬨。
羅恩雖然沒有承諾,但是憑借著他的斡旋,在這件事的風波過去後,他坐穩騎士的位置以後,威廉成為他的侍從騎士,變成自由民,是理所當然的。
威廉一定要索取自己的東西,這不是惡意討薪,是什麼嘛。
領地和騎士的頭銜,理論上是應該賜予伱的,不過這個世界上哪有這樣天經地義的事。
“那樣,我寧願死!”
威廉用著冰冷的語氣說道,他隻是一個農奴,連自由民都不是,如果不能在這個時候索取自己的正當權利,那麼一旦羅恩當上了騎士,出於某種陰暗的心理,他難免不會讓自己人間消失,那樣才是真正的死定了。
剝奪一個農奴應有的利益和剝奪一個騎士應有的利益,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隻是農奴們的反抗,領地內的騎士們保持沉默,甚至不以為然,可是後者一旦落在騎士自己頭上,那就會造成整個騎士階層的反抗。
貴族們聯合起來,同樣能夠逼迫國王簽訂大憲章。
這是威廉唯一的轉機,如果他死不認罪,現任男爵是無法直接處死自己,甚至無法處罰他,根據這個時代他們的傳統,領主不是口含天憲,言出法隨的皇帝,審判一個人必須經過莊園采邑法庭,而采邑法庭一舉行,就必然會有各種有名望的人士,還有農奴參與。
這正是他的機會。
萊特騎士心情煩躁,此時他的心情格外複雜和微妙,說道,“何必呢?”
“如果布萊恩少爺,要你把你的騎士頭銜和采邑轉給羅恩呢?”威廉用著冷酷的語氣說道,而萊特騎士沉默。
“你是要正麵對抗你的領主!”萊特騎士將自己湊在了威廉的耳邊,低聲說道,“你這是造反!”
“造反的不是我,是領主,他才造反了,違背了我們維京人的傳統以及我們的法律!放在以前,是要被公民大會處死的。”威廉此時也格外硬氣。
此時的他不硬氣,也不行。
他和羅恩是你死我活的鬥爭。
他一認罪,就全完了,領主砍他的頭理所當然,彆說求情,命運掌握在對方手中,生死僅僅是一念之間。
“你沒勝算的!”萊特騎士坐在地上說道,“第一點,康納德爵爺逝世,布萊恩少爺繼位,你的靠山已經沒了。
第二點,康納德和領地疏遠,因此他需要羅恩作為騎士輔佐他,並完全信任他的忠誠。
第三點,羅恩有男爵一家的血脈,而你隻是一個農奴。疏不間親,尊卑不同。
第四點,布萊恩從現在開始就是領地的天。
第五點,騎士們不會為了你而對抗自己的封君。
第六點,隻有羅恩被冊封為騎士,布萊恩才會滿意。”
“不,我有。男爵是我的主人,他是強大的,我作為一個農奴,我是弱小的,他可以輕易決定我的命運。
不過,戰爭的勝利有時候並不在於雙方軍隊的人數。
第一點,根據我們王朝的傳統,封君和封臣的關係,僅限於當事人的那一代,康納德爵爺逝世後,我就暫時沒有效忠的主人了。同理,布萊恩在還沒有得到公爵大人冊封以前,他還不算我們的領主。
第二點,當布萊恩還沒有對公爵大人宣布效忠,也沒有得到公爵冊封時。
理論上我們的領主依然還是康納德。
諸位騎士、公民大會還有教會就是最高的權力機關,若是沒有達成一致,僅僅是領地繼承人的布萊恩爵爺也不能自行其是。
第三點,康納德爵爺逝世,公爵殿下卻還健在,宮廷的巡回法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來到了我們的領地,即便是采邑法庭宣判,我也可以上訴。
第四點,我的父親老威廉是康納德爵爺的侍從,出身農奴,因此在農奴中擁有極大的威望,而領地最多的人就是農奴,我還繼承父親的影響力。在采邑法庭宣判的時候,我所在村落的村民會進行動員。
領主不是在對抗我,而是對抗我們維京人自古以來的傳統。
公民大會雖然遭受到冷落,但是卻並沒有取消,在當下這個特殊的時段,依然發揮著積極的作用。”
威廉說到這裡,萊特騎士微微皺眉,他倒是忘了威廉的母親是村長家的女兒,真造反倒不至於,不過這足以形成和領主抗衡的聲勢了,讓他顧慮了。
畢竟無論是騎士,還是貴族,他們的世襲,從法律上來說都是隻限於一代,如果騎士家族沒有合適的人來當騎士服役,或者絕嗣,那麼采邑是會被收回的。
在布萊恩要繼承領地的關鍵時刻,是不能出亂子的。
不然公爵僅僅是拒絕布萊恩的效忠,布萊恩那兩個在家裡吃白飯,坐冷板凳的兄弟們就要上躥下跳了。
來參加的人,既是觀眾,同時也陪審團。
“第五點,騎士們當然不會為了我對抗自己的封君,可是會為了自己的封臣,對抗封君。萊特騎士,你忘了嗎?我不是男爵的侍從,而是你的侍從。”
威廉說完,萊特騎士瞬間愣住了,在外人看來,威廉作為他的侍從,他的學徒,都是他的人,就算有朝一日被晉升為侍從騎士,獲得一部分采邑,那也是他的封臣。
中世紀,一個封建領主常常既有自己的封君,也有自己的封臣,一個人常常有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封君,後來發展為一個封臣可以有多個封君。
英法戰爭時期,同時擁有英法兩地領地的貴族,就格外苦惱,效忠英王,就意味著自己法國境內的領土會被沒收,效忠法王,自己英國境內的領土就會被沒收,因此不得不和王室交涉,看能不能出錢解決,或者分家。
威廉既效忠未來的男爵,也效忠現在的萊特騎士。作為騎士自己的封臣利益被剝奪,這足以讓騎士階層們同仇敵愾了。
“第六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男爵擁有不止冊封一位騎士的權力,隻要他舍得分割領地,他可以冊封更多的騎士。”
威廉一本正經地說道,萊特騎士心中好笑,冊封一個騎士要一個莊園,好幾百畝的地,至少兩百人口,即便是對於男爵來說都是大出血。
“我答應你了!”萊特騎士輕聲說道,“不過我也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我有一個女兒想要介紹給你。”
“嶽父在上,請受我一拜。”
威廉當即跪了下來,跪的速度甚至讓萊特騎士都感到震驚,這跪得也太快了。
“好,你的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了。”萊特騎士說完,然後突然聽見有人來了,於是當即罵道,“你這個臨陣脫逃的懦夫,我沒有你這樣的弟子,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不要啊,我的主人,我真的沒有臨陣脫逃。”
牢房裡傳來了兩人說話的聲音,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附近偷聽著,很快又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