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造反之術(2 / 2)

很明顯康納德所說的男人不是指生理意義上的男人,而是指社會意義上的男人。

在北歐的維京社會,有國王和部落領袖的伯爵,就再也沒有其他貴族階層了,王室、貴族、自由民和農奴。

通常情況下王室是包含在貴族群體中的,因此男爵這個頭銜並不是維京人的,而是法蘭克人的頭銜。

在古代法蘭克語中,男爵的原意就是人、男人、仆人,再之後被引申為勇敢之人。

男人和勇敢是同意的,美狄亞曾經指責過自己的丈夫伊阿宋不夠勇敢,實際上就是在說伊阿宋不夠男人。

如果一個男爵,不能證明自己勇敢,被指責為如同女人一樣,那麼很明顯他就不配成為男爵。

因為在現在這個時代,即便是公爵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任命一個“女性”為男爵,所以真正的問題就是誰能在社會輿論共識上認定布萊恩男爵不是一個男人。

“公民大會!”萊特爵士和威廉齊齊說道,心裡同時不由想到,康納德男爵對於自己的兒子未免太狠了。

當然這也是作為父親愛子的一種保全之法。

自己的兒子布萊恩都已經不是“男人了”,你們還在迫害他,是不是太過分了。

亞裡士多德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評價當時希臘的現實,那就是人是城邦的動物。人是屬於集體和社會的一員。離群索居者,不是野獸,就是神明。

維京文化中,也有著同樣的概念。

“自由民”構成人民的核心,而“自由”,按日耳曼語最古老的詞義表示誰屬於“愛人”,即屬於部落。“愛”意味著被關懷和被保護。因之“自由”這個概念明顯地表示屬於家庭、氏族和氏族聯盟

貴族和自由民都是屬於部落、氏族的,在古代的維京傳統中,哪怕是王也是部落這個共同體的一員。

因此在古老的維京傳統中,部落大會、公民大會就擁有著將違反法律之人開除部落,然後命令其流放。

時至今日,魯昂的公爵殿下依然擁有著流放公國任何人的特權。

這不是法蘭克公爵的權力,而是魯昂公爵作為諾曼人領袖的權力,而諾曼人也是維京人中的一支。

一個戰士作戰不夠勇敢,是個懦夫,那麼公民大會確實可以流放他,也可以判定他不是男人。

然而問題在於,諾曼公國的建立完全是法蘭克的封建製度,公爵的繼承人是公爵,男爵的繼承人是男爵,農奴的兒子是農奴。

根本就沒有同一家族篡位視為正常登基,公民大會擁有任免領袖的權力,也幾乎消失了。

“我們公爵是國王冊封的,男爵是公爵冊封的。”萊特爵士皺著眉頭說道,這種權力是自上而下的。

“可是公民大會從來就沒有取消過啊,我們維京人的製度其實也在運行著啊!”康納德男爵哈哈大笑說道。

諾曼公爵所建立的諾曼公國,其實就是法蘭克國王賜予公爵的一片騎士采邑,因為領地過於龐大,所以在後來給了羅洛公爵一個伯爵的頭銜。

當然羅洛並不滿足於此,他自立為公爵,同時化家為國,部落由公變為私,完全依賴於國王冊封的法理。

隻是如果僅僅他作為一名法蘭克公爵,那麼康納德所說的造反漏洞根本就不會出現。

原因就在於羅洛為了證明自己是國中之國,是獨立的君主,又將維京人的製度帶了過來。

對自己的封臣,因為實行的是法蘭克封建製度,所以伱們都沒有辦法取代我,要按照封建製度辦事。對自己的君主,法蘭克國王,就自稱自己是諾曼人(維京人)的領袖,權力來自公民大會。

這一點,就算是羅馬教會和維京王國方麵都容忍了羅洛這左右橫跳的行為,他就像一名高明的舞蹈家在刀尖上跳舞。

他帶著諾曼人皈依了基督信仰,對於教會來說,這當然是天大勝利,終於讓這些野蠻人信仰我們的神了,維京人群體那堅不可摧的信仰,終於有了細縫了,隻要努努力,說不定就能讓北歐全境皈依。

因此羅洛在教會的眼中,這就是聖徒,帶著一整個國家的人皈依基督,這不是聖徒是什麼。

隻不過同樣的理由,也可以拿來說服北歐諸多王國。

羅洛是我們的英雄,諾曼公國就是我們打進大陸的一個最好的跳板,誰不知道信上帝都是裝的,我們的人依然還信仰奧丁。

法蘭克封建製度和維京製度並行,也就意味著如果有新的英雄出現,新的奧丁之子誕生,那麼魯昂的公爵就會赫然發現,他諾曼人領袖的頭銜沒了。

法蘭克王國的諾曼公爵所統治的是他的公國領地,而奧丁之子,諾曼公國領袖,所統治的是所有諾曼人。

這就是造反!

利用體製造反。

萊特爵士臉色鐵青,很多問題大家都心知肚明,懂得都懂,公國高層一直打壓公民大會的權威,限製它的作用,可就是不取消他,因為這是諾曼人是維京人一支宣稱中,最重要的東西了,向所有人表明自己還是這個維京大家庭的一員。

“一個國家這麼大,我相信容得下一個諾曼公爵,也能容得下一名諾曼酋長。”

康納德平靜地說道,在他說完的一刹那,頓時間雷霆轟鳴,響徹整個公國境內,暴風雨似乎下得更加猛烈了,萊特爵士打開窗戶,隻覺得原本消停的暴風雨開始席卷全國,要蔓延開來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