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柏陽一看他有人接,就說先走了:“我剛拿的新車,那天開到機場來了,我得開回去。”
奚年回家,照著傅綏的話去走進儲物間,傅綏原話是:“選一個裝水之後你能接受的重量。”
奚年平時不太進這間屋子,才發現這裡有好多的魚缸,大大小小各種款式都有,架子的最底層還有一隻比外麵在用的那隻小一些的水族箱,奚年不知道是不是傅綏買回來之後覺得尺寸不合適又換了,或者原本他是打算在這間屋子裡養魚的。
奚年挑挑選選,又裝水試了試,最後選了一個圓口的大肚子玻璃魚缸。魚缸是倒扣著的,長久不用,奚年還是泡了一片高錳酸鉀消毒,泡了一晚上,魚缸似乎都成了淡紫色。
奚年又用清水衝擦乾,夏柏陽打電話來的時候,奚年在找封口網,給他發了一個定位過去。
夏柏陽原本在給顧析挑花,她現在是不收禮物的,用她的話來說:“那不是給我添麻煩麼?”
送了她就要妥貼安排好,就像從前收到的禮物,除了餐具等私人用具,可以轉贈的她都轉贈了。
收到定位,夏柏陽直接開著導航就來了,到了小區門口,才發現有點不對,他不太記得什麼小區的名字,卻對這個小區有很深的印象,因為開盤價是當時江城最高,他爸媽一開始還想過要在這裡給他買一套房,看了那價格,果斷買了差不多同時間開盤,均價還沒這高的彆墅。
他一般聽見小區名的時候是從他父母口中說出來的地方話,剛才看見奚年發來的定位,沒有因為文字而觸發什麼回憶,現在仔細一想才想起來。
接著他忍不住倒吸口氣,嘶了一聲,這裡的房子,他是買不起的,按理來說,奚年應該也買不起。
這裡的房子拿來出租不是不可能,但是奚年不像是會這樣租豪宅住的人。
貸款?
這邊也是有小戶型的,如果是現在開盤,他這輛車剛夠付首付,後麵的房貸應該也能還上,但是幾年前,他是沒那本事的。
更大的可能,這房子不是奚年買的,就像他爸媽的房子,因為買得早,地段比這裡更好,雖然小區內的服務設施不如這裡,但房價來說沒差多少。
也就是說奚年很有可能跟家人一起住,這樣一來,他過門不入就有點兒失禮,把人孩子帶出門去,總得去問個好。
於是夏柏陽又給奚年發了信息問他:你家裡人在嗎?
奚年很快回複:不在。
夏柏陽鬆了口氣,這樣就不用糾結買什麼禮物上門了。不過他這口氣鬆的太早了,他剛才就在附近,奚年一發地址,他就直接過來了,奚年也不知道做好準備沒有。
這邊小區門口不讓停車,他停在這兒,車上沒下人,車也沒有開進去的意思,保安就過來提醒他,夏柏陽沒辦法,隻好說:“我來接一個朋友。”
保安禮貌地請他打電話跟朋友確認,確認完了告訴他:“進去右轉有一個臨時停車區,不過出來得繞一圈從另一邊走,也可以去地下車庫等。”
夏柏陽也不知道奚年具體住哪一層,他就去了臨時停車區,奚年很快就來了,捧著一個小口大肚子的魚缸,上麵封了一張網,裡麵是空的。
夏柏陽看見魚缸就知道他去乾什麼的了。
“析姐把魚給你了?”
“嗯。”
“你還會養魚啊。”夏柏陽笑了一下,對於顧析來說,如果不是真的確定很靠譜,她應該寧願把魚放生。
奚年搖頭:“不是我。”
夏柏陽自然而然地接話:“你爸……”
他原本想說你爸媽,忽然想起來,當初聽到過的一個傳聞,說奚年父母都不在了,他臨時改口:“你把魚帶回來給你家裡人養?”
他用了和剛才一樣詞,家裡人。
“嗯。”
*
療養彆墅內,今天顧析沒有組織什麼聚會,她也沒有化妝,臉龐瘦削,眼神溫和,透露這一些疲憊,和奚年記憶中小姨的樣子漸漸重疊。
她看見夏柏陽手上的花,沒說什麼,叫他放在窗邊就可以,又帶著奚年到了水族箱邊:“我搬過來的時候,把整個水族箱一起搬來的。”
她說這話並不是想要奚年有什麼回應,也沒有要他連箱子一起帶走的意思,她隻是想說出來,她要做的事情一件一件做完,現在的她,隨時都有可能一睡不醒。
人終究沒有辦法坦然地麵對死亡。
狂歡之後的落寞,隻有她一個人品味。
她看向奚年,很認真地說:“雖然這樣說有點自私,我其實也後悔過,當初沒有結婚。如果結婚了就不用一個人做這些事。”
“我沒有家。”
“我的朋友們,她們都有自己的生活,阿柴在劇組,若若要生寶寶了。”
奚年覺得顧析話裡有另外的含義,但是顧析沒有再深入的意思,於是奚年說:“我最近都在江城。”
顧析抬起胳膊,露出一截支零的手腕,她輕輕碰了碰奚年的頭發,軟軟的,跟她想的一樣,於是顧析露出一個笑來。
來的時候奚年和夏柏陽一個帶了空魚缸一個帶了花,走的時候他們一起來回兩趟,才把顧析要他們帶走的東西都搬回車上。
奚年回頭看了一眼,顧析靠坐在軟軟的沙發椅上,看著他們,奚年忽然注意到,這裡的東西越來越少了。
看見他們回頭,顧析輕輕搖了搖頭,奚年看見她的口型,走吧。
奚年和夏柏陽都沉默了一路,車內隻有一首藍調小曲,聽起來很安靜,又有一點點哀傷。
顧析很愛她的魚,除了魚缸,常吃的餌料,魚缸裡的景觀石,甚至還有水草都讓奚年一起帶上了。
她就像送孩子遠行的家長,用不用得上是另一回事,帶是一定要帶的。
這樣一來,奚年又要捧魚缸,又要拿一大箱子東西,兩隻手有點不夠用,於是夏柏陽說:“我跟你一起上去?”
“好。”
奚年依舊像來的時候一樣,捧著魚缸,手上拿了一隻不重的袋子,夏柏陽手上拎著兩袋東西,左邊胳膊底下還夾著一隻箱子。
從電梯出來,夏柏陽有種莫名的緊張,這種家庭式的住宅跟單身公寓不一樣,他總覺得推開門就能看見家長。
奚年把魚缸小心放在門外的置物架上然後去開門,放好了拖鞋才讓夏柏陽進去。
“放在那裡就行。”奚年指了指客廳和餐廳之間的吧台說,他自己則是轉身出去抱魚缸。
夏柏陽依言放好東西,他自然而然地看見了客廳背景牆上的陳列櫃,放著很多很多的魔方,還有獎杯。
那些獎杯,一般人可能會下意識覺得是什麼比賽的獎杯,夏柏陽好歹也是個演員,拿過最佳配角提名的那種,他一看見就知道那是電影節的獎杯,國內外的知名電影節。
這些獎杯顯然不是奚年的。
奚年進來把魚缸暫且放在餐桌上,另外一尾被單獨養的魚金魚看起來已經好很多了,估計再養一陣就能回水族箱裡跟它的小夥伴們團聚了。
魚缸不小,這樣捧回來還挺吃力的,奚年站著休息了一會兒,略微活動了一下胳膊,回過頭看見夏柏陽在研究那些獎杯。
他倒沒問是誰的,而是說:“我都沒想到我有生之年能見到這幾座獎杯,就差一座就大滿貫了吧?太厲害了,我有一座做夢都該笑醒了。”
奚年開始思考該怎麼招待客人,他沒有自己招待過客人,傅綏也沒帶人回來過,他想借鑒都找不到地方,隻能搜刮兒時的記憶,回憶父母是怎麼招待客人的。
於是請夏柏陽在沙發上坐下,他去洗了水果端來放著,又問夏柏陽:“喝什麼?”
夏柏陽也沒他這陣仗唬了一下,在他的理解中,去家長不在的朋友家做客,那跟在自己家沒有什麼分彆才對,奚年那麼客氣,他下意識地就說:“可樂就行。”
奚年沉默了一下:“沒有。”
夏柏陽乾笑:“什麼都行,我不挑。”
說完他自己就笑了:“你客氣什麼啊,我要什麼會跟你說的。”
他拍拍沙發,反客為主,叫奚年坐下,奚年也笑,然後說:“我沒招待過客人。”
隨意聊了一會兒,夏柏陽就開始在群裡問有沒有人一塊吃飯。
隻有東方簡一個人在江城,但他說家裡有宴會。
“那臭小子估計要找事兒,我得過去,你們要不要過來玩?”
東方簡說的宴會多半是比較隆重的,隨隨便便過去東方簡是不會說什麼了,其他人怎麼想就不好說了,真換上西裝,係上領帶,抹上發膠又得要一番折騰。
奚年不是很想去,夏柏陽直接多了,語音回複:“太麻煩了,不來。”
東方簡就沒再提,他也覺得挺麻煩的。
快到飯點了,奚年的手藝是不好意思拿出來招待人的,家裡又沒有能讓夏柏陽發揮的燒烤架,他們就決定出去吃飯。
正在商量去吃什麼,奚年的手機鈴聲響了,他的手機就放在茶幾上,正麵朝上,夏柏陽一眼就看見了來電顯示,是一串數字,一般來說,沒有備注就意味著不是熟人了。
他開玩笑說:“這個時間打電話來是要請客吃飯嗎?”
奚年簡單地說:“家人。”
他接起電話,聽見傅綏的聲音:“到家了嗎?”
“嗯。”
“魚缸先不要動。”
顧析那麼愛她的魚,一定會讓奚年帶水過來,傅綏就沒有多問,那就隻剩下溫度和換水的問題了,水族箱裡還有原住民,得考慮雙方的需求。
“儲物室裡還有一隻小型水族箱,通電消毒之後放水,明天我會給你打電話,再把魚放進去。”
水族箱的好處就是,隻需要通水通電,就能自動消毒。
“現在放水嗎?”
“不用著急,你可以先吃晚餐,接好水電之後,消毒大約需要半小時,之後放滿水就可以。”
家裡現在用的那隻大的水族箱,接了專門的水管,不用手動控製水龍頭開關,小的這個沒有,所以隻能奚年手動。
奚年想了一下說:“那我等吃飯回來再處理。”
“不是一個人?”
如果是一個人,奚年多半是會點外賣的。
“嗯,夏柏陽幫我搬東西了。”
“你們可以在家吃火鍋,”不等奚年回答,他繼續說,“我剛才點了外送,食材可以在超市裡買。”
傅綏是給奚年點的火鍋,但火鍋這種東西,湯底準備好了,幾個人吃無非是食材的問題。
鍋底是餐廳外送,食材從小區超市購買就可以,通常可以再15分鐘內送貨上門,像是火鍋食材這樣需要幫忙處理的話,一般也會在半小時內送到。
奚年剛才跟夏柏陽一起討論去哪吃的時候就說到了火鍋,他側頭問夏柏陽:“在家吃火鍋可以嗎?”
夏柏陽聽到傅綏聲音的時候就已經呆滯了,其實看見那些獎杯他心裡就有個猜測,畢竟拿過那麼多獎的人,實在不多,他記不住每一個人具體的獎項,但是知道奚年跟傅綏應該是認識的,這兩個條件放一起,不難猜出來那些獎杯的主人是誰,奚年的家裡人是誰。
但是依稀猜到跟完全確認還是有點不一樣的,奚年跟傅綏一個姓傅,一個姓奚,顯然不是兄弟了,他們怎麼會住在一起呢?
有些問題夏柏陽永遠都不會去問,但難免會有一些猜測。
聽到奚年的聲音,夏柏陽如夢初醒,驟然挺直了腰背。
“可以!”
傅綏也聽見了,他說:“去隔離餐廳裡吃。”
不是因為火鍋的氣味大,家裡的通風係統還是很強大的,而是因為那邊餐廳的餐桌裡頭有個電磁爐,更方便一點。
有客人在,傅綏沒有多說,很快掛了電話,奚年打開超市購物的小程序,問夏柏陽要吃什麼,可以叫超市送來。
他們還沒點完,小區門衛已經打電話來問,確認是否有外賣。
等到火鍋送到,夏柏陽聞著那濃鬱的番茄味,終於想起來問了。
“你怎麼能瞞那麼久的,你要是當初一開始就說出來,穩穩的十強,哪有我什麼事?”
夏柏陽當初多多少少借了點他表姐的勢,不過這話也是他過於謙虛了,如果一開始奚年就名列前茅,夏柏陽應該還是會在第十,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有另外的黑馬殺出來。
“我那時候,想自己走到他身邊。”
夏柏陽拍了拍他的肩,沒說什麼安慰的話,奚年很優秀,他的優秀在於堅持,這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他或許沒有在某一方麵有特彆的出眾的天賦,但他的堅持讓他不論作什麼,都可以取得自己的成就,功夫不負有心人嘛。
至於傅綏,隻能說,有些人天生是吃這碗飯的。
他有點為奚年惋惜,如果經紀人和公司靠譜,奚年又努力,當年借著“星光”的勢,他未必不能達到和衛逸一樣的高度。
衛逸彆的不說,粉絲還是挺多的。
不過那樣就跟傅綏的圈子有壁,不像現在,還能跟傅綏一起拍戲。
夏柏陽忽然嘿地笑出聲來,奚年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他說:“我剛剛不是說,‘這個時間打電話,是要請客吃飯嗎?’沒想到真的是請客吃飯。”
不過是在家裡吃。
由於是給奚年點的,傅綏隻點了番茄鍋底,好在夏柏陽不太挑,什麼都能吃,家裡又調料齊全,配一疊辣味的蘸醬也就夠了。
剛才叫超市外送的時候,夏柏陽還點了幾瓶進口的酒精飲料,說是以前沒喝過要嘗嘗鮮。
酒都開了,當然不會是他一個人喝,奚年也喝了幾杯。
兩個人一邊吃火鍋一邊喝酒一邊聊天,漫無邊際什麼都聊,夏柏陽連自己幼兒園喜歡帶粉紅色蝴蝶結的小女孩其實是小男孩的事都說了,卻一直都沒有問,為什麼奚年會跟傅綏住在一起。
奚年主動說了。
“我小時候,大概四五歲的時候,家附近來了新鄰居,鄰居家有個很漂亮的小姨和哥哥。”
“我那時候最愛跟哥哥一起玩,後來我上小學的時候小姨生病了,哥哥住在我家,再後來小姨走了,沒過多久,他去上大學了。”
“再後來,我父母也走了,他帶我來了這裡。”
奚年說得很簡單,略去了前因後果,隻是簡單說了他跟傅綏的關係,曾經的鄰居。
夏柏陽怎麼都沒想到,奚年和傅綏的關係,追根溯源下來竟然是鄰居,傅綏大學的時候出道不是什麼秘密。
但是聯係這裡的開盤房價,夏柏陽再一次感慨,人和人之間真的有壁。
奚年說這些,不是為了訴說或者解釋,而是鋪墊,作為他接下來要說的話的前情提要。
“但是我喜歡他。”
夏柏陽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前一秒他還在感慨純粹濃厚的鄰居情誼,後一秒,奚年就告訴他其實也沒那麼純粹。
“他呢?”夏柏陽忍不住左右打量了一下,這裡也有陳列櫃,放的是小件的樂高擺件,應該都是奚年的作品。
擺件外麵都有透明的罩子,罩子的底座上還有時間,算下來那時候奚年應該是在上高中,這房子可以說充滿了奚年的生活、或者說成長的痕跡。
他應該不是一不小心進了人家兩口子家裡頭。
奚年搖頭:“我不確定。”
夏柏陽就明白奚年為什麼要說這些了,第一次被人當成情感顧問,他很有職業素養地問:“為什麼不確定?”
“你了解他嗎?”奚年看向夏柏陽,“他沒什麼所謂的人設,表現出來的就是他原本的樣子。”
“他如果喜歡一個人,一定會說出來的,他會儘自己所能給做出最好的安排。
但我們認識得太久了,對於彼此來說都是唯一的家人,他從來不會拒絕我,但我不知道他對我的縱容是出於什麼心理,也不知道底線在哪裡。”
夏柏陽忍不住想,光聽那一句從來不拒絕,感覺傅綏就是個妥妥的渣男啊,不拒絕,又不表態,就那麼吊著人。
不過……
“你怎麼知道他沒有在安排?”夏柏陽如實說,“我覺得他上綜藝有點奇怪。”
“你可能不知道,他們這些老派演員……我是說,大熒幕出身的演員,他們都自成一圈的,大部分都覺得應該跟觀眾保持距離,隻在熒幕上以角色的身份出現,至於真實的自己,是需要隱藏的。”
奚年也知道以傅綏的性格,上綜藝有點奇怪,之前下意識地以為他是為了帶自己一程,現在忽然覺得,或許確實還有彆的意思?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當初那個拍了停車場照片的記者,他到的時候記者已經蹲點很久了,傅綏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或者乾脆這就是他安排的?單純為了給他造勢?
“那我,怎麼才能知道他的想法?”
夏柏陽自己壓根就沒談過戀愛,不過人往往就是這樣,雖然沒有實踐過,但是理論經驗豐富,能說出一堆看起來很有道理的廢話。
“你可以試探一下,主動一點。”
“怎麼主動?”
“額……”夏柏陽凝神苦思,然後提議,“要不,主動告白?”
·🌸第 56 章
◎捉蟲◎
第56章
奚年和夏柏陽研究了半宿告白事宜, 第二天酒醒了就忘了個一乾二淨,神奇的是他已經處理好了水族箱的事,隻是自己不大記得。
家裡沒有客房, 夏柏陽也是睡在奚年的房間, 不過他不在床上,在地上卷了毯子睡的,卷的還是羊毛地毯。
兩個人都對昨天的事沒有太多的印象了, 夏柏陽第一時間去看了一眼微博,確保沒有在神誌不清的狀態下發瘋發到人儘皆知的地步,熱搜風平浪靜,他跟奚年也都沒有發微博。
夏柏陽鬆了口氣,隨即發現自己滿身的酒氣, 相比之下奚年比他稍微好那麼一些,應該是昨天簡單洗漱過。
夏柏陽皺著鼻子說:“借你浴室用用。”
奚年點點頭,給他去拿了備用的洗漱用品。
家裡就兩個臥室,衛生間外麵有一個, 但是浴室都在臥室內,奚年房間的浴室夏柏陽在用,他就隻能去傅綏那邊。
不過在這之前,他需要先征求一下傅綏的意見, 電話很快打通, 傅綏第一句話就是:“醒了?”
奚年看了一眼時間, 已經快九點了, 他一般早就已經起床了,傅綏為什麼會覺得他是剛醒?
傅綏說:“你昨晚給我打電話了。”
奚年頭皮發麻, 他完全沒有這個印象, 就像他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處理水族箱的, 隻記得夏柏陽策劃了許多盛大的告白,而他在認真思考可行性,至於思考的具體結果他記不太清了,總之現在想起來的什麼煙花秀、燈光秀都不太靠譜,可見昨晚醉得多厲害。
而傅綏現在說,他昨晚打過電話。
“我,我說什麼了?”
奚年努力回憶,奈何實在是記憶混亂,沒有什麼頭緒,那時候在說告白的事,他該不是,真的告白了吧?
奚年一時間不知道該期待什麼樣的回答,如果什麼都沒說,那自然是皆大歡喜。而如果說了,如果他已經趁著酒勁做了清醒時不敢做的事,說了清醒時說不出口的話,那麼現在他需要等待的就是一場判決。
無論他昨晚說了什麼,傅綏接下來的話都像對他的判決。
“你問我,高錳酸鉀在哪裡。”
奚年略鬆了口氣,看來是處理水族箱的時候打的電話。
“嗯。”
“頭疼嗎?”
奚年知道傅綏這樣問,無疑是知道他昨晚喝醉了,他應該不隻是問了高錳酸鉀那麼簡單。
“還好,”奚年回答完,小心翼翼地問,“我還說什麼了?”
奚年清楚地聽見傅綏笑了一聲:“你說你有點渴,想遊泳。”
在水族箱前麵說口渴想遊泳?
奚年幾乎能想象出一個人趴在水族箱邊往裡麵看的樣子,而這個人是他自己。
好在他當時給傅綏打了電話,傅綏叫他去喝杯牛奶。
隨著傅綏的提示,昨晚的記憶漸漸回籠,奚年似乎回想起了做昨晚的事,不過如夢似幻的並不清晰,好像是傅綏叫他去冰箱拿牛奶。
而大概是因為喝多了有點熱,他拿出來之後用牛奶盒子貼著臉不肯放。
傅綏哄了他很久,他才把牛奶倒進杯子裡放進微波爐。
接著就迷迷糊糊好像睡著了,然後忽然聽到了叮的一聲,猛地驚醒,又聽見傅綏的聲音:“把牛奶喝了,然後刷牙去睡覺。”
回憶起了一部分之後,後麵的情形也順利回憶了起來。
他喝了牛奶,然後回到臥室去刷牙,但是刷了牙之後,沒有照著傅綏說的上床睡覺,而是在躺下後猛地坐起來,去給水族箱換水。
奚年處理完了水族箱,晃晃悠悠地走回臥室時,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他扶著沙發有點懵:“地上長腿了。”
這期間,傅綏一直沒有掛斷電話,聽到他的話想起來家裡不止他一個人,他難得歎了口氣,捏了捏眉心,思索著要不要叫林航上門去處理。
最後傅綏說:“讓他去我的臥室。”
奚年卻不肯:“不要。”
於是傅綏改口:“那讓他去你的臥室,你去我那裡睡。”
這個句子有點長,奚年重複了一遍他的話才理解他話語中的含義,然後同意了。
但是夏柏陽並不配合,喝多了酒的人,身體往往很沉,但同樣喝多了的奚年,力氣也很大,他執拗地、不顧夏柏陽意願地把人拖進了自己的臥室。
臥室床前鋪了羊毛地毯,奚年把夏柏陽放在那,夏柏陽還蹭了蹭。奚年完成了傅綏交代的前半件事,接下來可以去傅綏的臥室了,然後他的肢體習慣生效,直接爬上了自己的床。
之後應該就是睡著了。
回憶起一切的奚年暫時不想說話,傅綏問他:“喝什麼了?”
奚年不是不知節製的人,對酒也沒什麼嗜好,一般不至於喝到這個地步。
奚年老老實實地說:“都是超市買的。”
那超市裡大半都是進口的東西,有一些是英文,有一些是奚年看不懂的文字,不管是英文還是看不懂的文字,都是貼了中文標簽的,但是標簽畢竟要小一些,貼在背麵,又密密麻麻的,一開始或許還看,開到後來就沒有再看了。
奚年清楚地記得,他們一開始喝的是啤酒,後來夏柏陽開了一個白色易拉罐,倒進杯子嘗了嘗,覺得味道不錯,給奚年也倒了一杯。
一聽差不多剛好是兩杯,他們一聽一聽慢悠悠地往下喝,不知不覺就醉了。
吃完了火鍋,夏柏陽一開始還說要回家去,後來也不了了之。
傅綏說:“我十二月回來。”
奚年莫名聽出了傅綏的話外音,我十二月回來,看著你。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小聲詢問:“我能用的你浴室嗎?
“有一陣沒用了,先放一會兒水。”
“好。”
“去吧。”
傅綏原本就在片場拍戲,拍攝現場很難有自己的時間,輪到自己的場次時不必說,沒到的時候也需要不斷對戲,傅綏一般不會拒絕來對戲的人,在拍攝前對好了,可以有效提高拍攝效率。
平時傅綏基本是在劇組不離開的,就算有什麼工作上的事也很少避開人,今天難得出去接了個電話。
他回來的時候,大家都有意無意地投來了視線,小萌把劇本拿給他:“是年年嗎?”
傅綏點頭,張小萌笑了一下,昨晚大概十點的時候,傅綏叫她定最近的票,他要回江城,張小萌嚇了一跳,以為出了什麼事兒,一邊立刻搜索航班,一邊問他怎麼了。
傅綏說:“奚年喝醉了。”
張小萌等著他的下文,發現沒有了,於是暫時停下了訂票的手,提議道:“林航在江城,要不叫他過去看看?”
傅綏沒有回答他,因為手機那頭的奚年被微波爐的聲音吵醒了。
於是接下來張小萌津津有味地看著傅綏哄人睡覺,怎麼說呢?傅綏溫柔起來的時候,真的讓人毫無招架之力,不過他的溫柔隻給一個人。
今天拍戲的時候,傅綏每一條都過得很快,其他人無形中也感受到了一點壓力,尤其是要跟傅綏對戲的演員,拍戲之餘吃吃喝喝聊天都少了,一個個都盯著劇本認真看,務求少出錯。
張小萌知道,傅綏想回去了。
其實以前也是這樣的,就算奚年住在學校裡,傅綏回去也見不到人,他依舊是更喜歡在家,隻有奚年假期來劇組的時候,傅綏才會放鬆一些。
但是想想沒有用,所以他用實際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奚年比夏柏陽晚一些走出浴室,看見了水族箱,也想起來昨晚他們奚年沒有處理這個,於是問:“你今天早上弄的?”
“不是。”
“那你沒喝醉?”
夏柏陽覺得不太可能,奚年要是沒喝醉,應該做不出來把他扔在地上,自己上床睡的事兒來,奚年沉默了片刻說:“我給傅綏打電話了。”
夏柏陽吸了口氣,頓時心虛起來,他不是那種沒臉沒皮硬往上湊的人,但從來都不會拒絕可以接受的幫助,就像他不介意借他表姐的勢,將來如果能認識一下傅綏他當然也覺得很不錯。
但是現在傅綏眼裡,他可能是個帶著奚年不學好的“狐朋狗友”。
“傅、傅老師怎麼說?”
奚年當然說不出口自己差點要爬進水族箱遊泳喝水的事,於是他說:“沒說什麼。”
夏柏陽回憶了一下昨晚的事,奈何大腦一片空白,隻得放棄。他今天晚上還有一個宴會要才加,就唱首歌串個場的事兒,就在江城,是本地房地產大亨家裡的姑娘十八歲生日宴,請了一些明星過去。
夏柏陽其實不太喜歡這樣的場合,不過這個小姑娘是他的粉絲,到處托人請了很多次,他真不去也不好看。
夏柏陽走了,奚年也出門去了一趟公司,聶康依舊隻帶了奚年一個人,但是奚年不在的時候他也沒閒著,一方麵是給奚年看合適的工作,另一方麵他也管理著公司很多事兒。
現在公司請了專業團隊在查賬,悅娛內部氣氛有點緊張,大家都心知肚明,照著劉副總從前那個作風,沒有問題的可能性很小,但他是曾經傅董的人,即便後麵小傅董把公司給賣了,大部分人心裡,他都是個持股的老領導。
明星藝人是公司裡最特殊的存在,這樣的事兒,表麵看怎麼都影響不到他們,實際上內裡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聶康不想讓奚年摻和進來,也沒提這些,隻是跟他說好的劇本和團隊可遇不可求,不能一直都空著,適當地接一些角色也能鍛煉鍛煉演技。
奚年也覺得挺有道理的,正好他的綜藝也錄完了,可以繼續跟著傅綏一起學習,他就一邊演這些看起來不重要但是又有一定記憶點的小角色,一邊跟著傅綏學習。
之前葉擎說,傅綏是老天爺賞飯吃,傅綏教他的時候,卻很重視那些“固定的、程式化的技巧”,就是什麼樣的情緒用什麼樣的表情去演繹,什麼樣的微小動作可以反應角色的心理。
傅綏說這些可以去話劇中練習,現在看話劇的人不多,江城大劇院裡每天都有戲,但是上座率高的不多。
很多演員都會去演話劇,這是一個能收到及時反饋的舞台,場地原因,話劇演繹總是更為誇張,飽滿的情緒,情感充沛的台詞,略有些誇張的肢體動作,這些都很鍛煉人。
傅綏之前說奚年需要練習台詞,奚年也隻是練著,到了劇院裡才知道,什麼叫“聲若洪鐘,中氣十足”,不是說演戲非得這樣,而是說他們都有這個能力,奚年顯然沒有。
他不光學習怎麼演戲,還要跟傅綏學習怎麼養魚,冷空氣一到,天氣忽然轉涼,翠翠變得不愛動彈,奚年放進水裡的小魚乾它聞都不聞一下。
之前被隔離的金魚回到了水族箱裡,從顧析那裡接回來的三條魚也已經和原住民們打成一片適應良好了。
據說烏龜在溫暖的環境下是不會冬眠的,但奚年覺得烏龜既然有冬眠的習慣,還是不要打破的好,於是翠翠仍舊住在露台上,每天隻在出太陽以後出來活動,奚年的喂食時間也換到了正午,倒是露台花架上的多肉,有一部分是畏寒的,要做好準備拿進屋子裡來養著。
十月底,奚年接到了顧析的訃告。
奚年怔了一下,幾乎是同時,他也接到了夏柏陽的電話,夏柏陽沉默了許久,才嗓音嘶啞地說:“葬禮析姐提前安排好的。”
“嗯。”
除卻上了年紀的老人,大多數人不會顧及身後事,顧析卻在生前處理好了自己的所有遺物,甚至為自己主持了一場葬禮,而她身後的殯葬相關事宜則交給了專門的團隊。
此外她的所有遺產,都將成立一個慈善基金會,用於幫助困難家庭的癌症患者治療。
她不需要任何人為她操心,其他人能做的不過是一場告彆。
告彆儀式在三天後,在一艘不大的遊艇上,顧析為自己安排的最後的歸宿在大海。這期間會有來吊唁的朋友、粉絲,靈堂裡在播放她之前的那一場“草地婚禮”。
奚年和夏柏陽因為離得近,差不多是最早到的,幫忙接接待了一下其他人,之後這項工作就由夏柏陽的表姐,顧析的好友,柴葉恬接手了。
她收到消息連夜趕回來,下飛機的時候是淩晨兩點。同樣是顧析的好友,安若若卻沒有來,就在昨天,她生下了她的寶寶,同一天,一邊是生一邊是死,仿佛是生命的傳遞。
顧析是一個主持人,她主持過很多的節目,采訪過很多的人,安若若、柴葉恬都是她在做訪談節目的時候認識的。除了兩位至交好友,她還有許多其他的朋友,他們陸陸續續來到靈堂,和她做最後的告彆。
最後的儀式上,上遊艇的人不多,帶著白手套的工作人員,播放了顧析生前最後一段錄音:“朋友們,我先走一步,大家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偶爾想起我的時候,笑一笑就好。”
·🌸第 57 章
◎捉蟲◎
第57章
不同的年紀對於離彆大概都有不同的感觸, 奚年沒有過於悲慟的情緒,他隻是有些悵然,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他身邊離開的親人, 猝然離世的父母, 病容憔悴的小姨。
大概是受顧析的影響,奚年聽說很多人都去做體檢了,大大小小毛病查出來不少, 聶康都問他:“工作緩緩,你要不要也去體檢一下?”
奚年畢業前才去體檢過,傅綏早幾年的自己沒少折騰,但是一向很注重他的身體健康,他們每年都會一起去體檢。
奚年拒絕, 聶康就又說起了工作。
“遞過來劇本挺多的,主演也有。”他說著就給奚年拿了幾本,並指了指最上麵的那個文件夾,“這一部, 小說改編的,女主是陳筱。”
奚年一下子沒想起來她演過什麼角色,不過這個名字很耳熟,聽聶康的意思就是如果他想演偶像劇, 選這部會比較好。
奚年打開劇本看了一件, 是很傳統的灰姑娘與白馬王子的故事, 不過新奇的地方在於, 男主是常見的“男二”人設,是個溫柔體貼的校園男神。
“不過你要做好心裡準備, 演偶像劇, 難免要炒炒cp的。”
奚年從劇本中抬頭, 聶康笑了一下:“其實也沒什麼,發點微博互動就行。”
“一般觀眾都心裡有數,不過也有些人會認定你們是戲中生情,假戲真做……總的來說利大於弊吧。”
奚年放下劇本,反應過來了,聶康根本沒有讓他接的意思。
聶康看他這樣,也不賣關子了,乾咳一聲:“這個投資高,去露個臉吧。”
奚年一看,這是個電影,送過來的也不是劇本的片段,就是個故事梗概,大約三千字,看起來不費時間。
主要角色就四個,還有一個是女生,剩下三個裡麵,有一個年紀不對,其實另外兩個看起來也不是很適合他。最重要的是,以這部電影的投資來說,這幾個角色沒一個能輪到他頭上。
他在這圈子裡,連混眼熟都算不上,這電影又不是悅娛投資。
悅娛最近倒是真的投資了一部電視劇,來之前林琳就跟他說過這個,似乎是跟高層之間的博弈有點關係,這些和奚年無關,和他沾點邊的是電視劇的選角。
的主要角色不說,裡麵大大小小的能說上幾句話的配角,都是優先從公司內部選的,奚年得到了一個不大不小,需要拍上一周的角色。
不過看聶康的態度,顯然沒把這個放在心上,他隻是把劇本給奚年,然後說:“有一個口紅的推廣。”
聶康說話的時候在看奚年的臉,奚年有點奇怪:“口紅?”
這年頭男明星推廣代言化妝品挺多見的,不過奚年還是第一次,業務不熟:“需要乾什麼?”
他的理解,推廣應該就是配合品牌發一條微博?
聶康卻說不急,等過幾天再說。
過了幾天,奚年就知道他們是怎麼安排的了,他出席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公益活動,當晚就上了熱搜,熱搜標題是 #奚年口紅色號#,奚年覺得品牌那邊花樣還挺多的。
今年新出了六個顏色,就這個銷量最低。
奚年不知道他們具體怎麼操作的,反正那之後林琳就說,這口紅賣斷貨了,奚年連條微博都沒發,稀裡糊塗地收了一筆錢。
悅娛投資的網劇,和早先奚年被人詬病的那部古偶是一個類型,投資少,製作周期短,回本快,主要是為了試水捧新人,製作起來肉眼可見的些粗糙。
奚年一直覺得自己的演技還有待提高,這一拍才知道,比上不足,比下是已經很有餘了。故事挺老套的,就是幾個天之驕子喜歡穿越而來的女主,奚年演的四皇子戲份不算多,差不多就是湊數的。
溫文爾雅,規規矩矩的四皇子是女主第一個喜歡的人,奚年看著麵前羞澀的女孩,說著早已經記好的台詞的,內心毫無波瀾。
被人帶得多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明確地感受到自己在“演戲”了。奚年想,傅綏帶著他的時候,是不是也會有這樣的感覺?
奚年自己其實並不滿意,不過每一次導演都誇他,誇到奚年開始自我懷疑,莫非導演是他的粉絲?
導演當然不是他的粉絲,但是奚年拍完自己的戲份離開劇組的時候,導演十分舍不得,大手一揮手擺了桌酒席,一群年紀不大的小演員聚在一起,奚年都成了師兄了。
一聲一聲師兄喊下來,奚年的微博互關多了不少,其實大部分人,雖然在一個公司,將來應該也不會有太多的交集,
一頓飯吃到晚上九點,奚年沒有再回劇組安排的酒店,這裡到江城四個小時的車程,他準備明天回去,回去之前先到處逛逛。
傅綏的生日快到了,他得想想準備什麼生日禮物,如果可以的話,看能不能去劇組探個班。
說起來他和傅綏,也算是有點彆樣的緣分,一個生在夏至,一個生在立冬。
奚年從前也送生日禮物,最早是很隨意的,想到什麼送什麼,察覺到自己的心思之後,他開始送傅綏平時能用得上的東西,再後來,他開始特意避開這些日用品。
今年送什麼,奚年還真沒想好。
這裡有個規模不小的影視城,賣紀念品的是不少,沒有合他意的,至於商城,全世界的商城都沒太大的區彆。
奚年甚至一反常態去逛了幾家奢侈品店,兩手空空地進去,兩手空空地出來,不管是傅綏還是他,都不需要用價格去衡量禮物。
要不然自己做?
奚年大致有了計劃,不過有些事做起來沒有想象的那麼容易,況且既既然是禮物,那多少還是抱著點送驚喜的意思,奚年有意瞞著傅綏,有些事就不適合在家裡做。
新的劇組比之前的像樣多了,至少服化道是肉眼可見的用心。
盜墓題材的電影,劇組有許多稀奇古怪的道具,奚年到得太早,導演都還沒來,隻有道具組的人在工作,奚年過去跟這些道具合了個影,開玩笑說:“這可都是我的寵物。”
道具組的人也被他逗笑,之前聶康說叫奚年來露個臉就真的隻是露個臉,奚年的角色,是連劇本都不需要看的。
他沒有台詞,因為他演的是被盜的那個墓主人,簡而言之,一具古屍。
確切來說,姿容絕豔的古屍。
奚年顏值達標,不用試鏡,不過導演還是要見見人,見了之後,奚年就在化妝間裡呆了三個多小時,其中至少有半個小時是在穿衣服。
層層疊疊衣裳一上身,奚年就感受到了重量,天氣已經挺涼了,早上剛來的時候還看見有人穿小棉襖,他現在穿著戲服卻覺得有點熱。
導演對他這造型應該是非常滿意的:“光你這一身,花了快有六位數。”
他沒說,這衣服的尺寸放在那,他們其實是根據衣服來挑人的,奚年要是穿不了,他不會用。
其他演員也都圍過來看他,他們是在攝影棚裡麵拍攝,因為特效很多,大部分都在綠幕裡頭。
奚年鏡頭不多,不是吊著鋼絲在空中飛就是躺在棺槨裡麵,前者是闖入者的幻覺,後者是他的真身。
導演的意思是他的所有戲份都在今天完成,順便也把宣傳照搞定,是的,身為靈魂主角,奚年是要在電影的宣傳海報上露臉的。
不過這樣一來,拍攝的時間久有點久,等到工作結束已經十點多了,奚年沒有吃晚飯林琳去給他買宵夜了,一會兒還要拆假發換衣服,奚年在鋼絲上吊了很久,有點累,正好化妝間裡沒什麼人,他就坐著休息。
十點半的時候,傅綏的電話到了,大概是因為最近他們的通話都是視頻,傅綏打過來也是視頻。
奚年接起來。
“還在劇組?”
“嗯……”奚年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有卸妝,他看了一眼鏡子,紅色的眼影,端莊又妖冶,有些陌生。
奚年對自己的外貌沒有十分深刻的認知,他知道自己應該挺好看的,但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明確地覺得,自己真的很好看。
他現在的樣子,自己看了都心動,傅綏卻似乎沒有什麼反應。
奚年想起他們每天交流的事,笑了一下:“今天沒有台詞可以練,這個角色沒有台詞。”
傅綏應了一聲,奚年又問他生日的事。很多明星會舉辦生日聚會,但是傅綏出道多年,一次都沒有,不光沒有生日會,大部分的生日他還都是在劇組過的,有時候可以在片尾的花絮中看見劇組的人為他慶生。
聽到他問生日,傅綏笑了一聲:“你要來嗎?”
奚年沒想到他會直接說,猶豫著:“可以嗎?”
“可以。”
奚年有點高興:“那我去跟聶總說。”
傅綏聽到他還在管聶康叫聶總,眼中笑意加深,奚年沒有察覺到,絮絮叨叨地跟傅綏說戲服很沉,說他今天吊了很久的鋼絲。
傅綏靜靜聽著,等他說完,傅綏輕聲安撫:“辛苦了。”
奚年想想他曾經大夏天地穿著厚重的大禮服拍戲,又覺得自己這不算什麼。傅綏應該是已經回了酒店,他坐在靠椅上,姿態很放鬆,背景中有一張床,他是在臥室裡。
奚年抬頭看了一眼鏡子,依舊覺得鏡子裡的人很好看,他又去看手機屏幕,屏幕裡的傅綏依舊沒有什麼反應。
奚年覺得自己在發傻,他在指望什麼?聽傅綏說他很好看嗎?
畢竟演的是古屍唉,作為演員沒有什麼忌諱——他要是真忌諱也不會同意出演,就是多多少少有點奇怪吧。
這樣一想,奚年就歇了心思,覺得傅綏不提才是正常的。
就在他準備告彆掛電話的時候,傅綏忽然說:“陸成蹊的名號要讓人了。”
掛了電話,奚年都在想跟陸成蹊有什麼關係?為防自己記憶出錯,他還特意去百度了一下陸成蹊。
關聯的第一個詞條就是,第一美人。
奚年後知後覺,傅綏好像是在誇他這扮相好看。
作者有話說:
·🌸第 58 章
◎捉蟲◎
第58章
奚年旁敲側擊地跟小萌打聽, 傅綏今年的生日怎麼安排,最後得到的回答是沒什麼安排。
傅綏實打實地靠作品站住腳跟,但作為一個明星, 他的商業價值需要維持, 而維持商業價值一定離不開各類商業活動。早年傅綏的生日基本不是粉絲見麵會就是品牌活動,其實粉絲見麵會也不能完全離開品牌活動和作品宣傳,對於當紅明星而言, 生日往往不是用來休息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真紅到一定境界,就能稍微隨意一點了,比如傅綏,他今年就沒有任何的品牌活動。
小萌看看手機屏幕上奚年禮貌的道謝, 又看看靜坐的傅綏,默默吐槽,哪裡是沒有活動,三家品牌爭著要為傅綏慶生, 都說策劃了活動,被傅綏一口回絕了。
後來他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覺得傅綏可能是想端水,於是說可以聯合舉辦, 還真誠意十足地擬定了粉絲見麵會的伴手禮。
紅姐說這事的時候應該是傾向於接下的, 依舊被傅綏否決了。
小萌還記得那天紅姐略帶惋惜的表情, 不過她也沒多說什麼, 對於現在的傅綏而言,有些東西有了是錦上添花, 沒有也沒什麼。
而且傅綏現在還在劇組拍戲, 低調一點也好。
傅綏說:“可以安排一個直播。”
在小萌看來這樣是很合理的, 傅哥又不是會發微博的人,生日當天要是什麼都沒有,多少也有點辜負粉絲的期待。
紅姐一開始也是點頭的,但是很快她意識到了什麼,至於意識到了什麼,小萌隻有個大概的猜測,還是從她的表情裡猜出來的。
“你想乾什麼?”她想到了當初傅綏去接奚年被蹲拍的事了。
“可以不播。”
管紅瞪了他一眼,她當然不可能說不播,於是又問小萌:“奚年怎麼樣?”
小萌覺得,紅姐不愧是紅姐,抓重點的本事很不俗,老老實實說:“年年後天過來。”
那不就是傅綏的生日?
管紅忽然想到一個可能,眼睛都睜大了不少,她倒吸了口氣,想到一個可能,又搖搖頭自我否定,不可能不可能,傅綏無所謂了,奚年的路才剛開始,他不可能這樣不管不顧。
想明白了管紅才勉強放下一半心來:“直播的時候你跟著,算了,我多呆兩天吧,到時候我過去接奚年。”
管紅打算得很好,但是奚年自己的工作提前結束了,他原本有一個廣場活動,可惜是天公不作美,活動直接取消。
傅綏生日在立冬,奚年提早空出來了,這下多了半天的時間他也沒處去,乾脆又買了一張最近的機票提前出發。
不過成也天氣敗也天氣,航班延誤了,奚年在大廳裡看電影,他選的是看過無數次的電影,無所謂看不看完,他就是想,看看傅綏。
看完電影之後,飛機還是不能飛,奚年又打開微博看了一會兒,才發現手機已經電量已經隻剩下百分之三,他從座位上站起來,本來是要去找個移動電源的,偏偏這時候聽到了播報,說是航班可以起飛了。
機場的工作人員也過來通知,奚年看看百分之三的電量,覺得應該可以撐到上飛機。
一番周折,排隊登機之後,手機電量還剩百分之一,奚年忽然聽到叮咚一聲,傅綏上線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聲音,但依舊下意識解鎖,拇指移動到微博的圖標上方。
廣播裡乘務員已經開始提醒注意事項,關機……奚年猶豫了半秒,還是打開了微博,幾乎是同時刷出了傅綏的最新動態。
@傅綏:明天中午十二點直播。
準確凝練,一看就是傅綏的風格。
奚年看到這幾個字的時候,大腦其實沒有去分析這幾個字的意思,他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傅綏發微博了。
耳邊是乘務員關機的提醒,手機屏幕右上角是岌岌可危的1%,但這些都比不上他做了許多年,仿佛刻在骨子裡的習慣——搶前排。
有些事做多了,就形成了條件反射,奚年的手快過大腦,快速輸入,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留言已經發出去了。
這時候奚年的大腦才有閒暇去處理剛才收集到的信息,傅綏明天要直播,這一定是生日的直播。
乘務員走到奚年的身邊的時候,奚年想的是,最後這百分之一的電量很耐用,這樣想著,下意識下拉界麵,刷新。
接著他整個人都僵住了,他發的留言就在前排,這不奇怪,奇怪的是,留言的賬號,id是@奚年。
@奚年:哥哥!
乘務員已經走到身邊:“先生……”
奚年卻無暇顧及,長按那一條留言,正準備刪除,手機忽然黑屏了,這百分之一的電量雖然很耐用,但還是有限度的。
奚年看著屏幕中自己的倒影,眼前一黑。
空姐溫柔得體的嗓音在耳畔環繞,眼前是一張略帶關懷的麵容,奚年說不出話。
“先生?”
奚年虛弱地說:“我沒事。”
空姐不太放心地離開他的座位,奚年開始思索他這條留言可能造成的後果。
傅綏會怎麼想,奚年否認過一次@歲歲年年不是自己,傅綏表麵信了,具體信沒信奚年不知道,反正麵子上是能過去了。
這一次呢?
除了馬甲岌岌可危,還有代表奚年的社交賬號,莫名其妙地以粉絲的狀態跟傅綏互動,要說追星成功什麼的,也該是在合作的時候,現在他的戲份都拍完那麼久了,傅綏都快要殺青了,他忽然貼上來,怎麼看怎麼蹊蹺。
現在奚年聯係不到傅綏也聯係不到聶康,他不知道他們會做什麼應對,還是什麼都不做。
以傅綏和奚年的關係來說,這其實不是什麼大事,說不定傅綏還會回他,這樣一來,就不存在什麼強行蹭流量的說法。
所以問題又繞回來了,他該怎麼麵對傅綏?
奚年捂了捂臉,他不傻,他不能確定傅綏的心思,但多多少少也知道傅綏對他跟對彆人是不一樣的。
心照不宣是成年人的曖昧。
奚年對傅綏的喜歡一開始就帶著崇拜,越是這樣,他越是想要在傅綏麵前隱藏、或者說擺脫粉絲的身份。
傅綏當然會包容他這一點點可笑的、孩子氣的自尊心,但那不妨礙這本身是一件幼稚的事。
奚年帶著眼罩卻沒有睡著,頭一次覺得兩個小時這麼漫長,然而真到了廣播提醒落地的時候,他又覺得其實也挺快的。
奚年看著已經充滿電的手機,有些猶豫。
當然,開機肯定是要開的。
奚年一眼掃過,就看見了十一個未接來電,指尖頓了頓,最後還是先打開了微博。
和他預想的不太一樣,場麵稱得上是和諧,熱搜倒是上了一個,也不是吸睛的標題黨,簡簡單單兩個人名,傅綏奚年,連排名都不高,屬於路人最多因為看見有個眼熟的名字點進去看看的那種,話題下基本就是粉絲。
奚年去傅綏超話看了一眼,原來已經淩晨了,傅綏的生日到了。花式慶生的微博占據了超話。
就連傅綏昨晚發的微博,評論區也已經被生日快樂占領。
劇組官微也來湊熱鬨,不過因為沒怎麼宣傳,平時也基本不打理,官微的粉絲很少,賬號權重也不高,留言發出去大概落在後排了。
而他的留言因為傅綏的回複,因為那一個十分眼熟的句號,排在了第一,官博可憐兮兮地在他的留言下回複:太沉了,跟年年混,祝傅老師生日快樂。
奚年依稀覺得似乎又哪裡不對,可仔細看看,好像也沒什麼不對。
直到他看見猜測他跟傅綏演了一對兄弟的留言。這是把他這一聲“哥哥”模糊成了劇組宣傳?
可是劇中他們不是兄弟關係啊。
不管怎麼樣,這事表麵上是混過去了。
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多了一組cp超話。“雙陸”隻是是基於顏值的拉郎cp,十分純粹,“年歲”卻是實打實的在嗑奚年和傅綏的CP。
奚年簡單地給未接來電歸了類,聶康、林琳,這是正經處理事情的;夏伯陽、東方簡,這是了解情況關心朋友的;東方昀,不知道乾嘛來湊熱鬨的。
還有,傅綏的。
奚年原本想要先回聶康,但他還沒撥出去,就又有電話打進來了。
奚年的通訊錄裡有很多號碼,幾乎每一個都是有備注的,備注簡簡單單,就是姓名,如果是不太熟的人還會備注上身份信息。
而這是一串沒有備注的號碼。
他倒背如流。
手機是靜音狀態,屏幕安安靜靜閃了十秒左右,奚年看著閃爍的屏幕,遲遲沒有接通,他有一種預感,似乎接了這一同電話,就有什麼會變得不一樣了。
他有一點緊張,這種緊張像是已經考完試,等著查成績時候的緊張,他對自己的成績有一定的把握,但是在真正看到具體成績之前,終歸是不確定。
奚年深吸口氣,拇指劃過屏幕,然而在他接通之前,那邊先掛斷了,取而代之的是短信提示。
現在各類社交平台多不勝數,短信這種可以算得上原始的文字聯絡方式幾乎被各類商家廣告承包。
偏偏傅綏喜歡。
每一次,奚年接不到電話時,他都會用信息留言。
奚年忽然意識到,傅綏剛剛給他打過電話,也就是說,知道他剛才是在關機狀態,也應該已經知道了他是在飛機上。
那麼現在,他開機了,卻沒有接電話,傅綏又會怎麼想?
及時掛斷就是他的回答。
那條短信就是他的回答,傅綏說:我在機場。
·🌸第 59 章
◎捉蟲◎
第59章
本來就是晚上的航班, 延誤了兩個小時,落地已經淩晨。劇組所在地附近的機場不大,奚年趕時間, 沒有買到直達的票, 從這裡過去,還要開三個小時的車。
傅綏卻說他在機場?
奚年下意識抬頭往出口方向看了一眼,這樣當然是看不見的。
他猶豫著要不要回一個電話, 聶康的電話先打進來了,奚年接通的時候聽到那邊長出了一口氣。
“聶總……”
奚年一句話沒說完就被聶康打斷:“祖宗,你可真是,”聶康說到裡這裡停了一下,克製著什麼, 然後說:“你知不知道你跟傅綏不一樣。”
雖然這話說起來,奚年自己也不是很相信,但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的。
“我不是故意的,登機的時候看見他發微博, 條件反射就……就,切錯號了。”
“……”
聶康沒想到是這個緣故,他一開始還以為奚年是跟傅綏商量好了要公開關係,作為奚年的經紀人, 藝人對外自作主張, 他多少有點不快, 加上這事兒還牽扯到了傅綏。
雖然管紅的說法是這事兒傅綏應該也不知道, 聶康還是覺得,這事傅綏要負全責。
在他心裡奚年就一小孩, 至少在傅綏麵前是的, 就他那一顆純純的粉絲心, 滿滿的崇拜情,傅綏但凡有點什麼想法,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其實奚年跟傅綏要是單純的兄弟,聶康當然是支持他們公開關係的,現成的話題度不要白不要,況且傅綏現在可不是單純的演員,有些關係走了明路,那就是背靠大樹好乘涼。
反過來講,奚年要是明確地傅綏談戀愛,他也有應對的措施,儘可能地利益最大化,並把這件事的負麵影響降到最低。
問題在於,他們現在的關係不明不白的,這怎麼往外說?
現在說了是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兄弟,往後說他們是一對,再聯係奚年中學就跟傅綏回來住了,網友還不定腦補成什麼樣呢。
聶康那邊有人喊了一聲聶總,既然奚年不是故意的,他原本要說的話現在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最後交代道:“我叫林琳過去了,你儘量不要被拍到什麼,有事給我打電話。”
“嗯。”
“實在不行,管紅在,你找她。”
“好。”
奚年臨時過來的,也沒準備待太久,帶的行李不多,手上提著一隻不大的行李箱,慢慢往出口走。
這裡機場不大,淩晨人不算太多,但因為時間的緣故,來往的人比白天更加匆忙,大多低著頭,步履匆匆,而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傅綏格外顯眼。
他戴著黑色口罩,扣住大半張臉,都說口罩能給人顏值加分,對於傅綏這樣本就好看的人來說,加分倒是不多,不過難免叫人生出幾分好奇。
再是低著頭行色匆匆的人,隻要餘光掃到了他,都會忍不住抬頭看一眼,實在是身形氣質都過於出眾了。
奚年就看見一個女生,路過傅綏身邊那三米時,目光一直停在他那,或許是認出了傅綏,又因為不確定或是彆的什麼原因,不敢上去打擾。
奚年也放慢了腳步,他有點不知道怎麼麵對傅綏。
他主動來找傅綏,其實是想做出一些改變的,一些對於他們關係的改變,現在出了這樣的岔子,他有點不知道怎麼繼續了。
走得再慢,也還是會到終點的,何況他的終點是傅綏,傅綏不會站在原地看著他,奚年看見傅綏在向自己走來。
奚年緩緩停下腳步,他看著傅綏,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傅綏抬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儘管戴著口罩,奚年也能感覺到傅綏此時是在笑的,他的眼中蘊著笑。
他一下放鬆了許多,不管怎麼樣,對於見到他這件事,傅綏是開心的。
奚年也是開心的,於是他忘掉糾結也笑了一下。
傅綏接過他手上的行李箱,一手簽著他,帶他往外走去。奚年原本以為傅綏是自己開車來的,沒想到,傅綏問他:“打車還是高鐵?”
奚年都愣了,他很久、很久沒有看見傅綏乘坐過除了飛機以外的公共交通了。
出租車內的環境畢竟跟私家車沒法比,這麼長時間的乘坐,挺累的,於是奚年說:“高鐵吧。”
然而他們都算漏了,這個時間高鐵根本不運行,隻有慢慢悠悠的綠皮火車,由於距離不算太遠,買的是坐票,還是硬座,奚年長那麼大都是第一次坐。
車廂裡還算安靜,他們對麵的座位空著,坐下來之後奚年小聲問:“會不會被拍到?”
不是說被什麼媒體娛記拍到,而是說被路人拍到傳到網上,他是沒什麼了,傅綏大概也不在乎,就是可能要連累紅姐小萌他們加班。
傅綏聞言沒有做聲,注視著他,眼中有十分明顯的笑意。
被他這樣一提醒,奚年又想起來自己在飛機上做了什麼,傅綏當然是知道的,不光是知道這件事,還知道那個從開始到現在,幾年如一日地喊“哥哥”的人是他。
之前奚年否認過一次,現在傅綏也沒有主動說破的意思,他把決定權交給奚年,奚年要是想承認那就承認,他要是不想承認,那傅綏像從前一樣,當做不知道。
也不對,他從前就知道。
這樣掩耳盜鈴式的縱容讓奚年有一點懊惱,一邊又有一點羞。
有一個詞叫惱羞成怒,可見個人羞惱到了極致,也是會放棄自我反思,向外輸出火力的,他破罐子破摔:“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傅綏眼中笑意未減,忽然湊近了他,又拉下口罩,被這麼一張帥臉近距離的衝擊,奚年幾乎忘記了思考,那一瞬間的氣勢也消失無蹤。
他的睫毛有些慌亂地顫動,奚年不知是該撇開頭還是該閉上眼。
傅綏眼中笑意未減,沒有再進,他低聲喚:“年年。”
奚年的心仿佛顫了一下。過了很久他才反應過來要往右邊看了看,隔著過道有三個人,一邊坐著對老夫妻,穿著質樸,看上去是連智能機都不用的人。他們對麵的大哥團著件外套呼呼大睡。
他又轉過來看傅綏,看見傅綏低頭在發信息。
傅綏的視線在手機屏幕上,奚年的膽子就大了一點,盯著他看起來。傅綏的骨像完美,側顏也十分優越。
頭頂的燈光溫柔落下,濃而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顯出一種難言的精致華貴。
他沒看太久,聶康也給他發了消息:傅綏去接你了?!
不等奚年問,他直接發過來一個鏈接,奚年點進去,看到了一段長達十八分鐘的視頻,那視頻看起來就像是偷拍,來的時候傅綏大概沒有買到商務座,時間也沒有那麼晚,車廂上人還不少,中途也有一個女生找他要了簽名,不過沒有過多打擾。
但拍視頻的這個就不一樣了,他過去找傅綏搭話,張口就是:“傅影帝,一起拍個視頻唄。”
傅綏拿過不少獎,但是奚年還真沒見過正常社交場合下有人這麼大喇喇地喊人影帝的,他又是那樣的語氣,視頻裡傅綏還沒什麼反應,奚年已經開始生氣了。
這人顯然是故意的,借著傅綏為自己造勢,剛才應該傅綏應該是在跟紅姐發消息。
視頻裡的人說話很不客氣,問題也問得直白露骨,從收入多少到明星睡粉絲是不是很方便。
奚年氣得恨不得把人揪出來打一頓,忽然手機屏幕被人蓋住。
“彆看。”
傅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放下手機了,奚年側頭看他,傅綏又說了一遍:“彆看。”
奚年嘴角向下抿:“可以告他嗎?”
奚年知道私生是可以告的,但這樣的他也不知道怎麼定性。傅綏在他頭頂輕輕揉了一下:“沒事。”
這幾年,傅綏遇到的各種亂七八糟的事多了去了,團隊也不是吃素的,何況這種事明眼人看了都知道他沒什麼問題。
唯一的問題是,生日當天他深夜獨自乘火車乾什麼去了。
傅綏看起來不像是會做這種衝動浪漫的事,這就更讓人好奇了。
三個小時的車程,火車快了差不多一半。奚年跟著傅綏進酒店電梯的時候,看見電梯外壁掛式的時鐘,時間是三點。
已經是後半夜了,奚年才想起來,他還沒跟傅綏說生日快樂。
他看了一眼從機場出來就一直在傅綏手上的行李箱,裡麵有他給傅綏準備的生日禮物。
說生日快樂的時候,當然要加上禮物。不過管紅沒給他摸禮物的機會,她就在傅綏的房間門口。
她的表情說不上美妙,看見奚年倒是先笑了一下:“年年也來啦?”
“紅姐好。”
管紅對奚年一向是對小輩親近,又帶著點恰到好處的客氣,這時候也一樣:“連夜過來,累了吧?你先去休息,我跟傅綏說點兒事。”
她這樣說,奚年當然也不能說不,不過傅綏可以。
他刷卡開門讓奚年進屋,輕描淡寫地說:“等我幾分鐘。”
然後就把門關上了。
奚年一進來就發現屋子裡隻有一張床,這不是什麼套間,就是普普通通單人房。他看看床,又看看門,最後看傅綏。
傅綏麵不改色地說:“燕導說劇組資金緊張。”
“……”
傅綏放好行李箱,然後說:“你先洗漱休息,我半小時後回來,明天不用拍戲。”
半小時後天也還沒亮,傅綏說的回來當然是跟他一起睡。
奚年沒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因為知道傅綏不會,就是單純的同床共枕,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是心態跟從前不一樣,他有點不敢去看傅綏。
出去之前,傅綏喊了他一聲:“年年。”
奚年不得已看過去,傅綏注視著他,眼中說不出的溫柔:“怕嗎?”
奚年沒聽明白:“嗯?”
傅綏又問了一遍:“跟我在一起,會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