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寧侯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哆哆嗦嗦撿起地上的筷子,不確定問。
“你剛剛說……誰來了?”
小廝倒是老實,一板一眼回道:“是康仁宮的邱辰邱公公,侯爺要去見他嗎,還是小的將他打發回去?”
“當然要見!”宣寧侯一巴掌拍在桌上,那可是太後身邊的公公,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將人打發回去。
隻是這個節骨眼上太後忽然派人過來,宣寧侯臉色發白,總覺得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先彆急,也未必就是挑選男後的事,”蕭偌也跟著站起身,撫了撫衣上的褶皺,“我與您一同過去吧。”
“好好。”宣寧侯也沒了主意,隻能點頭。
宣寧侯最後叫人將邱辰引到了前頭正堂內。
眼下已經是戌時,屋裡掌著燈,邱公公今年四十出頭,麵白無須,正背著手打量牆上掛著的一副雪竹圖。
見到兩人先露出笑臉,旋即轉向蕭偌道:“好久沒見蕭大公子了,先前聽聞大公子外出遊學,這會兒身體可好?”
宣寧侯站定在原地,聽他問自己兒子身體好不好,眉心猛地一跳。
“托公公的福,前兩日生了點小病,找宮裡的禦醫幫忙瞧過,眼下已經大好了。”
蕭偌心底其實也七上八下,隻是比宣寧侯略強些,儘可能語氣平穩道。
蕭偌人生得清俊,聲音也是溫溫潤潤,仿佛打磨光滑的玉石,讓人聽著舒心。
“那咱家便放心了,”邱公公打量了他一眼,神情越發溫和,“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這不馬上便是萬壽節了嗎,太後想找人給皇上畫幅賀壽圖,結果換了幾位畫師都不如意,那日忽然瞧見底下人送來一幅畫,畫的是狸貓撲蝶,狸貓嬌憨可愛,蝴蝶栩栩如生,直讓人拍案叫絕。”
“太後便問啊,這幅畫是宮裡哪位畫師所作,底下人都說不清楚,後來查了落款才發現,竟然是侯爺家的大公子所畫。”
邱公公聲音尖細,語速極慢,聽得宣寧侯抓心撓肝,卻也隻能聽著他繞彎子。
“太後就笑了,說這孩子她知道,可不就是三年前因著誤會,和皇上結下仇怨的那一個。”
“底下便有人提議,俗話冤家宜解不宜結,想來蕭公子當時年少,應當也不是有意要得罪皇上的,不如將那賀壽圖交給他來畫,一來解了太後的難題,二來也解了這段仇怨。”
“太後點頭讚許,如此便派咱家過來跑這一趟了。”
言罷望向蕭偌:“蕭大公子呢,覺得這提議可好?”
蕭偌心底五味雜陳,他能說不好嗎,這一番話壓下來,他要再不答應便是不識抬舉了。
蕭偌穩了穩心神,語氣謙恭道:“多謝太後抬愛,晚輩微末功夫,如今能得太後看重,自然沒有不肯的。”
“大公子能願意便好,”見蕭偌乖順識趣,邱公公十分滿意,“宮裡的馬車三日後便會到貴府門外,還請大公子提早做好準備吧。”
辦完了差事,邱辰沒再多留,乾脆告辭離開,剛走出門外,就被宣寧侯匆忙攔住。
“勞煩公公提點一句,太後此次招小兒入宮,當真隻是為了作賀壽圖嗎?”宣寧侯輕聲問,悄悄將一疊銀票塞到邱辰手裡。
邱辰捏了下厚度,估計不少於五百兩銀子,終於露出了點真心的笑容,壓著聲音道。
“侯爺這兩日好好與大公子相處吧,這回大公子能得太後的賞識,倘若從此留在宮中,往後怕是再難相見了。”
宣寧侯心下一沉,腦中再沒有彆的念頭。
兩人回到房裡,這次不用宣寧侯夫人哭了,宣寧侯自己先泄了氣,整個人癱坐在椅上。
蕭行舟麵容呆滯。
“所以邱公公的意思,是說大哥馬上就要進宮當皇後了嗎?”
脫口而出的話還沒等說完,就被宣寧侯扇了後腦。
“渾說什麼,你大哥隻是進宮去畫賀壽圖,誰說一定就要去當皇後了!”
宣寧侯說著臉便沉了下來,明擺的事情,養在宮廷裡的畫師沒有一百也有幾十,蕭偌再有能耐,也不至於那麼多畫師都比不過。
退一萬步講,即便賀壽圖的事是真,蕭偌也完全可以留在府中作畫,何必要花力氣接進宮裡去。
宣寧侯夫人撐不住,又捏著帕子哭了起來。
這叫個什麼事兒,她好好養大的孩子,未來不說前途無量也至少自由自在,她出身普通,對兩個孩子也沒有太多指望,隻盼望二人能平平安安的順遂一生,如今竟連這麼簡單的願望也求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