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問必答(1 / 1)

積福山乃上人福地,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蘇四兒等準福徒未經過係統地教導,當然也無人教導,自然毫無察覺。 之前李金花最大的功勞就是讓這群福童在短時間內認了字,水平也隻是堪比入學一年的普通蒙童,所謂蒙童在讀書人眼中,也隻是剛會學舌的稚子。 所以遇到稍稍複雜的典籍經文,她們也隻能大眼瞪小眼。 “四兒,你餓不餓呀!” 王衣衣有些奇怪,她望著日頭,這天色將暗,從早上出發到現在,為什麼沒有感覺到肚子餓,而且還是鼓鼓的。 從她醒來,桌子上的茶水就一直冒著熱氣,到現在四兒和她都不知道灌了多少杯,卻還有誰。兩人放聲大哭了一場,頗覺口渴,於是顧不得說話,一直猛灌水。 “不餓。我都喝了個水飽了,就算晚飯不吃也沒關係。” 蘇四兒終於停止了喝水的動作,她總覺得哪裡奇怪,打算和王衣衣一起散散步。 “衣衣,這裡很奇怪,一直沒人理我們,還是出去看看為好。” 蘇四兒的提議,王衣衣沒有不應的。 “這房間可多了,每間房兩人,我走了小半個時辰,才遇到熟人說上話,可惜她也不清楚怎麼回事。大家好像都是剛睡醒,還有的,跟四兒一樣,壓根就沒醒。有人還偷偷去捏鼻子,居然也沒醒。” 王衣衣小聲走在前頭講了自己知道的事兒,蘇四兒溜溜噠噠跟在後麵。 她的眼睛一直都在觀察,這就是個普通的院子,最大的特點是房間多。 其他女孩子可能跟蘇四兒打了一樣的主意,想看看這裡的情況,不知不覺中,回頭的蘇四兒發現後麵跟了好長一串的人。 “四兒,我們到自己房間門口了?” 蘇四兒停了下來努力辨認,沒錯,是她剛睡覺的地方。臨走時,她靈光一閃,把茶杯放在了門邊。人比較矮小,又懶得伸長脖子,她就想了這麼個法子。 “我們的房間是人字號二三四,你看!” “衣衣,你好厲害,我都沒找到。” 蘇四兒低頭,這房間號竟然在最低處,不用抬頭,隻需蹲下就能摸到。 她看著王衣衣亮晶晶的眼神,立馬送上誇讚,果然衣衣的小臉紅了,臉紅的小孩好可愛。於是,一隻小爪子摸了上去。 這得多蠢啊,才能發現不了房間號,本以為她們很厲害,跟在後頭能有點收獲。 後麵的女孩子繞開了蘇四兒,朝前走了,後麵的也趕忙跟上去,她們還是回房間等著吧。 “其實,我第一次走出門的時候,絆倒了,才摸到的。” 太蠢了,不能讓人聽見,王衣衣看人都散了,才敢道出了原因。 蘇四兒才放下的小爪,又開始蠢蠢欲動。 誰知對方早有預料,立刻躲閃,這邊又追了上去,兩個人抱作一團,倒在立柱上,誰知剛還堅固不已的立柱,突然斷了。 看在大家眼裡就是兩人齊齊落水,有膽子小的女孩子,已經哭了起來。 這院子不知誰設計的,走了大半天最後回到原地,平白浪費功夫,出院子的門壓根沒有。 走廊上立柱倒是不少,立柱與立柱之間是鏤空的欄杆牆,可能是為了透光,上麵跟屋頂連成了一體。 眼睛對著鏤空向外看,好像是一片池塘。 這立柱像是忠誠的守衛,不少小孩子剛還嘗試抱了一下,王衣衣也跟著試過了,她還跟蘇四兒分享了有不少人被撞疼的表情,自己在那裡樂的哈哈大笑。 抱在一起的蘇四兒和王衣衣根本沒有落水,她們砸到到了主殿的地板上,王衣衣墊在地下,蘇四兒趕忙滾到了一邊,王衣衣朝她笑笑,右腿“咚”地砸地,朝她露出安心的笑容。 “狗屎運,也是一種福氣。”不用說,能這麼說話的一定是許三應。 “能第一個出來,有膽量。孩子,快起來,地上涼。” 為了形象,時八仲必須選擇無視了許三應那時不時蹦出的,引人肝火大動的屁話。他嘴角上翹,麵容和善,用簡潔的語言向蘇四兒她們表達了濃濃的關心。 為了讓自己更親切,他還主動介紹了自己及他人。 “我是傳福堂堂主時八仲,專門負責接你們去州府的,這位不會說話的是傳福官許三應,你們遇到的很多變態場景都出自他的手。” “十八,你少在這裡裝好人。而且,你說的她們根本就不懂。” 蘇四兒適時露出了一個懵懂的眼神,旁邊的王衣衣整個人都透著懵懂。時八仲暗歎一聲,正準備出聲反駁時,又有小孩砸了下來。 “這麼慢,連女孩子都不如。” “四兒本來就比我厲害,我確實不如她。” 不愧是楊虎子,一個新晉“四吹”。 楊虎子的心路曆程很複雜,他和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分在一起。都是男孩子,打探了周圍沒有大人之後,惡作劇因子就跟雨後春筍一樣蹦躂了出來。 楊虎子,表麵的沉默寡言,造就了他好欺負的外貌,實際絕對的有仇必報,當然是誰欺負他,他絕對逮著機會就打回去。 同屋的兩個人從睡覺的地方打到了外屋,再從外屋出了房門。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最後纏鬥在了一起,互相抓著對方的耳朵,往立柱撞去,自然也就落了水。 楊虎子落水後,第一眼就看見了蘇四兒。四兒真厲害,居然第一個出來了,他決定了,未來要做不折不扣的“四吹”,至少要比過王衣衣這個狗腿子。 許三應被懟了,也不生氣,仍舊笑眯眯。 蘇四兒卻在心裡歎口氣,楊虎子不愧是楊虎子,太虎了,麵對殿上兩位上人完全不帶怕,這威壓、氣質相比青川,多了幾分不好親近,雖然那位堂主努力裝出親和的神色,但上位者的氣質這東西蓋不住。 多了兩人,場麵仍是尷尬。 楊虎子卻膽大包天,悄悄靠近了蘇四兒,蘇四兒裝作不知道,依舊低頭當個木頭樁子,王衣衣偷偷看了看兩位上人神色,沒什麼反應,她也不服輸似地小移了兩步。 許三成看著楊虎子的小動作,雖覺得這孩子膽子大,更多的卻是無趣。 沒一個能順眼的,等了這麼久,還沒人看破院子的機關,個個都坐在房間裡,做無用功。 不行,不想等了,他親自去“點撥”一番。 “我去催一催。” “千萬正常點。” 時八仲嘴上囑咐了許三應一句,就眯了起來,在蘇四兒等人眼裡,一派上人風骨,看似可親實則疏離,實則他已分了心神跟在許三應後麵。 果然,不能指望許三應這個小瘋子聽話。 他所謂的催一催就是從自己後腦的福泉引動靈氣,隨手一指,雙手做出個扯的動作,無論人在哪裡,都會被扯到立柱旁。 再一貼,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最後一推,統統撞向了柱子,達成了落水目標。 後頭的時八仲臉都快歪了,小孩子不經嚇的,容易被偷神魂,他趕忙引動自己的福泉,借出靈力準備護上,卻被手急眼快的許三成擋了回去。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相比蘇四兒她們的自然落水,這些後到的小孩們身上的人工痕跡很重,被嚇的,從抽抽噎噎的聲音可以分辨他們被嚇得有多慘。 許三應,小瘋子! 蘇四兒在這一刻跟時八仲的想法達成了一致。 “小糊塗們已經到齊了,堂主,您老人家要不說點啥。” 許三應臉上充滿了笑容,但在殿中的孩子們看來,這就是個煞人,有的孩子還在心裡吐槽“比王程還煞人”。時八仲已經對他的瘋言瘋語免疫,隻覺得他笑得很詭異,很礙眼,很討厭。 “你們即將進入一個新的世界,不用害怕。隻要你永遠忠誠和上進,那裡就永遠是你們的家。” / 出發的時候,準福徒們身邊護衛的人已經換成了福徒。負責蘇四兒她們的是熟人青川。青川很和善,最重要的是有問必答。蘇四兒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按青川說的,她們雖然還在大衍朝,但已經和普通人不一樣了,他們會開始修行,變得非常厲害,成為上人,打跑很多煞人的東西。 他們會有更好的衣服穿,有更好吃的東西,還有花不完的福錢。如果運氣好,還能活好久好久。 這番形容,讓這些小孩子們對新的世界充滿了向往,楊虎子更是激動得身體來回扭動,朝著錢串子瘋狂發動眼神交流,看吧,就說會有更好吃的等著他。 這話,也就騙騙小孩子。 蘇四兒撇撇嘴,轉而想到了“表姨母”李金花。 她既然已經成功入選準福徒,對於李金花而言,就是一門有結交價值的親戚,讓李金花幫忙照顧一下爹娘,應該沒什麼問題吧?隻是,她們已經上了飛舟,準備前往州府,寒山州風雲穀。 她們現在已經知道,大衍朝分十六府,各府下設縣及鎮,平都乃皇城,屬於特彆的那掛。遠山府挨著的其他三府分彆是白雲府、楓晚府及紅霜府,這些也偶爾出現在海棠口中。 問題就出在這裡,海棠從來沒提過什麼“州府”,她該怎麼聯係李娘子? 於是,蘇四兒又折身去找了青川。 “能不能給家裡寫信?” 青川聽到這個問題,有點難辦。準福徒這等隱秘的修行之事,自然不能在世俗廣而告之。買賣關係,基本等於他們跟爹娘買斷了親緣。 “自然不能,修行之事,不可對人多言。而且,我們去的地方非常遙遠。” “不過你放心,你家爹娘養育出了一個準福徒,這等誠心的人家,福錄寺自會上心,保證他們以後生活得很好。你不必過於憂心,等你到了許上人那般境界,可以自由出行,自有相見之日。” 都是爹娘養的,哪能不想家人? 想他青川已算天賦不錯的,到現在還是福徒,十年才入到先天境中期,達到入門水準。平日裡還要自己求差事賺得福珠換資源才能增進修為,不知今年能不能到出塵境。 還要熬到了聚靈境,摸到大道體的門,像許上人那樣,獲得獨自活動的資格,才能借著任務見見爹娘。 當然許上人出生在州府,什麼時候相見親人都行,跟他們世俗出身的還是有本質不通的。這些小娃兒也就現在有空才想這些,等到了風雲穀,他們才知曉厲害。 蘇四兒掩不住臉上的失落,沒空關注青川話裡其他的信息,整個人被“福錄寺”三個字吸引了。 她想起來了,李娘子的兒子李曉天就入了福錄寺,這也是海棠偷偷給她說的。 “福錄寺?” ”你們到了風雲穀,如果努力之後還是不能夠醒福,無法晉升福徒的話,不願呆在福門,也不願在州府當個平常人,就會被發回福錄寺當差。 “福錄寺歸傳福堂管理,平日會做一些雜事,為了讓有天賦的上人可以集中精力修行,才設立的。當然,也是為了體恤那些資格不夠卻誠心侍奉福聖的人的一片真心。” 有問必答的青川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了最殘忍的話。 原來李曉天這種屬於天賦一般啊! 怎麼辦?非要到了聚靈境才能看爹娘,她怕他們等不到哇。現在的蘇四兒可沒有信心自己能到許三應那種實力。她從小落下的聰明名聲,都是王舅舅口嗨,大力宣傳的功勞。 “每年的福童使所負責的鎮子出的準福徒數量最多,就可以獲得一個遷入州府的機會。今年排在第一的鎮子是第四百八十八鎮。” 青川的這句話不亞於一道照亮她頹暗心靈的光,讓她瞬間恢複了活力。福聖庇佑,她至少和李金花能聯係上了,舅舅的事情有機會當麵跟她問個清楚。 / 李金花覺得今年開始,她的人生才算開了金花。 她負責的第四百八十八鎮竟然出了最多的準福徒,十個!要知道十個已經很多了,之前她帶的福童可是一個準福徒都沒有。 她還記得,她暈暈乎乎聽到上人發問“你還有何求”,她飛快答到“我兒李曉天能上州府當差”。 然後,她就聽到了一個字“可”以及“你也可以搬入州府”。 州府,可是福童使們向往的福地,聽說那裡的人每天吃的東西都是靈物,非常長壽,什麼事都不做,天天等著享福就好了。 難怪,大家對榜首的位置這麼熱切,簡直到了拚儘一切的程度。隻是,去年孫娘子的榜首怎麼沒這條。 她不知道的是,這一條是才加的,有些消息靈通的人也就提前幾個月知道了而已。 搬入州府的事情,自然由福錄寺來辦。 突然轉運,她還有很多事情都需要重新安排,不過她非常願意再安排一回。 每年她從積福山出來的時候,福月就過完了。 這等逆天的道法,一直是李娘子心中隱秘的盼望,當年,她本也是必死之身,幸得福聖庇佑,上人慈心,才讓她在窺見秘密的世界之後還能活到今日。接下來,就該是清兒的“沐福”日了。 “海棠,你去看看小姐那邊,時辰不能誤了。” 李金花盤踞在心間多年的暗傷即將痊愈,以至於她整個人坐立不安,失了以往的穩重。應該說,從她得了榜首那刻,她就有點不似以往了。不過,最後這句話是孫福兒說的。 想到孫福兒,李金花想到對方最後奇怪的眼神,她竟然讀懂了,但恨不得讀不懂,真煞人的想法,若不是為了孫家有州府的人脈,她真想斷交了。 孫福兒的準兒媳父親是平都福錄寺的小管事,跟孫家叔叔這個做大官的,時常打交道。 孫家儘出精明鬼,孫家叔叔孫承宗也不例外。平都上層對於修行消息的封鎖不似其他府地嚴苛,做官多年的孫承宗自然打聽到了些東西。 幾番運作之下,最小的妹妹孫福兒成了福童使,隻可惜孫福兒的子女不爭氣,連福錄寺的職位也沒掙上。 但若娶了高門兒媳,搬到了州府,再運作一下,寒山州的福錄寺職位自然可以拿到手。 這等憑關係可以拿到的位置,就是沒有她李金花靠福氣拿到的香,隻是真的很令人羨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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