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光市已是一幅忙碌的景象。
因為已是盛夏的緣故,太陽早早的便從天邊掛起。陽光以傾斜的角度朝撒在這片鋼鐵都市中,驅散了深夜留下的氣霧,照耀在了路段上行色匆匆、各奔東西的市民臉上。
一個月前還瀕臨毀滅的城市,在這片祥和的車笛聲與喧鬨聲裡,已經看不出災難後的跡象。一切都是那麼平常、那麼安寧......
也仿佛是尋常一般,兩位青年不約而同的在地鐵出站口相遇,在互相打了個招呼之後一同穿過了車輛飛馳的馬路、穿過了清晨晨跑的人民公園。
“尊敬的乘客您好,您所乘坐的......”
公交車悅耳的報站聲從停靠點四邊延開,驚動路邊覓食的麻雀振翅從青年頭頂飛過。隨後的便是其中一位青年的怒吼,也不管身旁同伴“算了吧”的眼神,直接拉上他的手臂奪路狂奔,終於在車門關上的前一刻滴卡進車。
“艸!累死爺了!還好我跑得快,不然車就開跑了。”
韓奇軒坐在車排後座喘著粗氣,隨後拿出在早餐街那買的五塊錢一份的煎餅果子啃了起來。在甘甜的餅皮與辛香的醬料刺激下,他的身體也得到了些許的放鬆。
公交車的車窗敞開著,微風夾雜著路邊車水馬龍的聲音,也帶著前排韓奇軒煎餅果子的香氣,輕輕吹拂著後排葉一凡的臉龐,黑色的發梢也像春天的柳枝般隨風擺動。
一切都是那麼單調、那麼平常,但葉一凡卻那麼的煩躁,抬頭將視線轉向窗外。
鳥兒叫著,樹葉響著,人們來來往往的穿梭著,陽光不冷不熱的剛剛好。
車外的風景很簡單,車上也是。
清晨的公交車人不是很多,大多都是趕著工作的上班族、去菜市場買菜的大爺大媽,以及和他們一樣去上學的學生。
這是一個平淡的早晨,生活也和往常一樣有張有弛,平凡但又豐富。
葉一凡也是很簡單的聽著平淡,聽著那些“早上好”、“天氣不錯”、“好好努力”這些熟悉的話。
但在葉一凡腦中,這些聲音被無限製的加快,又與腦海裡的各種煩心事融合,仿佛電視裡不協調的雜音,不斷撕扯著他的神經。
恍惚間隱隱約約的有一道低語,帶著與這清晨不符合的寒冷、堅硬,和一種不可名狀的吸引力,從心底的黑暗深處傳來:
低賤...這些低賤的豬玀,你想拯救他們嗎?不...你不一樣,你和他們不是同類,從誕生起就不是。你是天選之子,是被深淵所眷顧的人。
那股低語變得就像之前黑影的共鳴,折磨著葉一凡的精神,打擊著葉一凡的心臟。
這些虛偽的日常,一切都是醜惡豬玀的把戲。隻有亙古的深淵才是真實,滴血的死亡才是永久......
心臟在跳動、身體在顫抖。
一股怪異的感覺湧上了腦海,意識也仿佛沾染了不乾淨的黑暗,葉一凡眼裡所見的一切都在扭曲。
平常晴朗的早晨,現在已是一片詭誕的陰暗。
喧鬨的街頭呈現出詭異的死寂,尖嘯的寒風帶著鮮活的氣霧,不可名狀地充斥著怪異、狂亂的枯林間。
陰暗的低語纏繞在枯枝之上,樹乾也像活過來般扭曲、獰笑。其間有不知名的陰影湧動,它們在唱著狂亂的死亡之歌,永遠...永遠......
公交車上,現在也是破敗的景象。
陳舊的座椅沾染著發舊的血跡,地板也是陳腐的裂出裂痕,從中仿佛有有深不見底的深淵,底部有詭秘的風在呼嘯。
車上的人就如同死屍般僵硬,他們臉龐也像陳舊的老樹皮一樣粗糙、醜陋。隻有眼睛還保有一絲狂熱、貿然。
他們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看著前方,看著那道紅色的、扭曲的、不可名狀的符文。
葉一凡就這樣看著這一切,看著那道如同蠕蟲般,仿佛是活著的符文。但同樣那道符文好像也在看著他。這時葉一凡已經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已經和車上的其他人一樣詭異、冰冷。
死亡吧!死亡吧!死亡才是複焉。
車上的人在同一刻發出嘶啞怪異的低語,他們的聲音仿佛有魔力一般,吸引著葉一凡發出低語。
死亡吧!死亡吧!死亡才是複焉。
每念一句,葉一凡的身體也愈發的僵硬,他的表情也漸漸變得和車上的人一樣死沉,仿佛快要死去一般,不斷重複著這一句話。
死亡吧!死亡吧!死亡才是複焉。
臉上的冷意更甚,眼前被韓奇軒啃了大半的煎餅果子也滲出了血色,在那惡臭漆黑的斷層中不斷有蛆蟲冒出。它們扭曲著自己的身軀,組成了一個詭譎的笑臉,鮮活的衝葉一凡笑著、笑著......
死亡才是複焉......
永遠...
永遠......
“吵死了!”
葉一凡突然爆發出一道歇斯底裡的嘶吼,本來被清晨倦意所包裹的乘客霎時清醒了大半。韓奇軒手裡的煎餅果子也被葉一凡這突如其來的怒吼嚇得差點掉在地上。
“尊敬的乘客您好,街心花園到了。下車的......”
車內的報站聲響起,本來還和閨蜜聊天的黃發美女被葉一凡嚇得也閉上了嘴,直到目睹兩人下車後她才鬆了一口氣。
科大的學生都是這樣的嗎?也太嚇人了吧?!不過有一說一,他們長的倒挺帥的。
黃發美女咽了口唾沫,雖然有點犯花癡,不過剛剛那一吼確實讓她神經有些衰弱。等車門關上後她才躺在座椅上放鬆起來,也不管身邊閨蜜的吐槽,靜靜等待這輛公交車送她們到學校。
而在停靠站中央,韓奇軒看著緩緩遠去的公交車衝葉一凡關心的問道:“你沒事吧?剛剛怎麼了?”
“我沒事。”葉一凡站在原地淡淡的說了一句。
“你還說沒事?”韓奇軒嘴角抽了抽,將手中煎餅果子的袋子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鄙夷的說。“你看看你的臉色,像沒事嗎?”
聞言葉一凡愣了楞,他茫然的看向一邊大樓,透過玻璃的倒影,他發現自己的臉就像死人一般慘白,眼球也布滿了鮮紅的血絲,甚至周圍的眼皮也是通紅一片,額頭更是沾滿了豆大的汗珠。
看到自己這個樣子,葉一凡感覺自己快要發瘋了。
自從在飛鳥信那裡聽到舊神複蘇的消息,他就感覺到身上沾染了一種陰冷的氣息。之後每當他發呆失神的時候,亦或試圖了解那些帶有不可名狀的知識時,他都會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低語,然後帶他進入詭異的幻境。
這一情況已經連續一周了,葉一凡還沒有找到任何解決的方法。不過葉一凡也總算得知,那個身經百戰、無所不能的飛鳥信,為什麼在提到那些偉大存在時會那麼的恐懼。
因為它們是神,它們不是人可以直視的存在。凡人和低等的生命不可打聽、知曉神明的一切,否則就會陷入永遠的瘋狂......
因為體會過,每當這低語和幻境出現,葉一凡就感覺自己理性在消失。那聲音仿佛帶著某種黑暗、異樣的吸引力,在引導自己墮入深淵、陷入瘋狂......
“怎麼說我們現在可是奧特曼唉!人類的救世主之類的,怎麼能這麼狼狽呢......”韓奇軒從包裡拿出一瓶水遞給葉一凡,但嘴角卻是一股嗤笑。他現在對自己的身份十分自豪。
他韓奇軒!現在可是二十年前拯救了宇宙的救世主,戴拿奧特曼的人間體唉!也是拯救科大學生、拯救了葉一凡的英雄!
臉上浮現出的膨脹,葉一凡微微的皺眉。
是啊,他現在什麼都不知道。
因為在知道真相後陷入絕望的崩潰,飛鳥信刪除了他關於黑影、關於舊神的記憶。所以他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將會在兩年後毀滅,不知道那些舊神會讓人類的真理崩塌。
是啊,不知道挺好的,不用感受到這不可名狀的恐怖,可以沉溺於英雄的美夢、享受自由美好的生活。而那些絕望,那些黑暗與詭異隻有自己一個人承擔就好了。
但是還不知道能撐多久,那些自深淵蘇醒的偉大存在正不斷消磨著自己的精神,黑影的絕望和恐怖也不斷打擊著他的內心,他隨時都可能崩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