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不知名姓的女孩敲了敲玻璃窗,局促地抿著唇笑。明明留著一頭張揚的紅發,臉上神情卻青澀又靦腆。她穿了件黑色夾克,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
老板走出門去招呼她。
沈知野淡淡一瞥,眸光動了下,怠慢勾著的身子緩緩坐直。
沒有睡意了。
玫瑰花和女孩的影子倒映在花坊的玻璃上。
鮮
紅的發色襯著白瓷一樣的肌膚,她有一雙明亮的杏眸,澄澈乾淨,兩頰還帶著未褪去的青澀,卻化著並不怎麼熟練的濃妝。
像一朵嬌嫩欲滴的玫瑰。
……
“先生,先生?”
沈知野沒來過唐揚的酒吧,調酒師便不認得他。他斟酌了半天,終於小心翼翼地問道,“先生,您要點單嗎?”
從思緒之中抽離。
“我不點單。”沈知野掀起眼皮:“你們老板,欠我錢。”
調酒師怔了下:“啊??”
他沒有遇到過說這話的客人,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正準備悄悄給老板打個電話,就看到老板從門口走進來了。
“嘖,咱們沈少爺不是最不屑這種地方嗎?怎麼,想開了?”唐揚拖了把高腳凳,又跟調酒師要了兩杯清啤。
“不喝,開車。”
沈知野回身,用腳勾來另一把高腳凳坐了上去。
“怎麼了這是?”唐揚詫異地側支著腦袋,瞥向一側格外沉默的男人,咋舌:“你不是去找你那小未婚妻退婚嗎?找到了?”
“沒。”
沈知野橫了他一眼,莫名煩躁。腳尖往櫃台上蹬了下,就將高腳椅轉了過去,身子往後靠在櫃台上。
他抬起手揉著眉心,唇線微微下抿。
酒吧裡的吉他手見老板來了,又抱起吉他,隨便挑了一首緩慢的民謠彈唱。
“老板,酒好了。”乖巧的調酒師端上酒,又縮回了櫃台後。
……
唐揚接過酒喝了口,閒閒地瞥了他一眼:“怎麼,還在想今天在超市見到的那個女生?長得很像?”
沈知野掃了他一眼,聲音很淡:“不關你的事。”
唐揚嘖了聲,看見沈知野神色不愉,就換了個話題:“逃月dlc忙好了?我看你上個月還恨不得睡辦公室,今天倒是有空來我這了。”
沈知野嗯了下,聲音淡淡:“我的部分上周收尾做好了,後麵調試歸葉坤負責,沒我事。”
唐揚、沈知野還有葉坤三個是大學同學,三人靠著一場電子遊戲混到了一塊,畢業後,沈知野就叫了他倆一塊做工作室。
沈知野是天之驕子,生著和凡人不同的天才大腦,僅僅用了兩年半就設計出了“逃月”的遊戲內核。
照理說,他應該是月引工作
室總裁,可這大少爺偏就一身傲骨,散漫不羈,嫌棄那總裁的位置約束太多,推給了葉坤,自己樂意拿個副總的位置躺著。
每月例行董事會,大家西裝革履、板正嚴肅,就沈知野套著寬鬆T恤,散漫隨性,畫風與大家格格不入,簡直是把“玩世不恭”幾字直接寫在了臉上。
這麼一個紈絝公子哥被家裡安排了商業聯姻,可不得讓他直接掀了天?
唐揚笑了下,看熱鬨不嫌事大地攛掇道:“我聽說你那未婚妻,哎,就是那扶家小姑娘——人剛從西班牙留學回來,長得那叫一個人間絕色,以前暗戀她的男生那雙手雙腳都數不過來啊。你真不考慮考慮?要不哥找人打聽個照片給你看看?說不定就喜歡了呢,再說了,現在不是流行先結婚後戀愛嘛——”
沈知野抬眼:“你剛說什麼?”
唐揚耐心解釋:“先結婚後戀愛,就是說,先把這關係坐實了,然後再慢慢培養——”
沈知野坐直,眸光稍動了下:“你剛說那……扶梔,是從西班牙回來的?”
“是啊。”唐揚愣了下,不以為意地點頭:“你家老爺子沒跟你提過?”
倏地。
他站了起來,闊步走出了酒吧。
*
夜風涼絲絲的,伴隨著草坪邊蚊子的嗡嗡聲。
扶梔抱著林意七的快遞,雙臂搭在快遞盒上打盹。
那個物業大叔也是倒黴,自己的車爆胎之後,打的車也爆胎在路上。剩下兩公裡路隻能騎共享單車過來。
可能是剛剛猛灌了罐啤酒,扶梔並不餓,她半靠著牆,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扶槐下了直播後就看到扶梔發的消息,電話很快就打了過來。
扶梔的腦袋有點重,連帶著視線也有點不清晰。她想點下接通鍵,指尖卻不受控製地落到了紅色按鈕上。
啪,掛斷。
微信那頭,扶槐麻利兒地甩了一串問號過來。
扶梔吃吃笑了下,剛想回打過去嗆兩句,聽到台階下傳來腳步聲。
是物業送鑰匙來了?
扶梔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兩步。就見一道修長高挑的身影走上了台階,入目黑色衣擺,帶著夏夜的涼風。
“咦,怎麼是你?”
夜色低垂,路燈暖黃,男人站在台階上,光流綴在他
碎發長睫上,深邃的眉骨遮下一片陰翳。
不知是在思忖,抑或是忘了要說什麼,他隻定定注視著扶梔,沒有開口。
扶梔被男人灼灼的視線盯得有些發毛,臉上也飛了緋紅,她的目光閃了開,正想再問一句,就聽男人終於開口。
他說:“你叫——”
後麵的話沒有問出口,沈知野的視線就落在了扶梔懷中的快遞盒上。
收貨人:【林意七】
……
我叫?
扶梔抿了口酒氣,小心翼翼地問:“您是送外賣的?我……沒叫外賣呀?”
“林意七……”
他斂下眼睫,輕嗤了下,好像在笑那個無端出現在腦海裡的,荒唐的猜想。
他燥鬱地摸了摸口袋,好像想摸出煙包,但最終也沒有找到。
扶梔蹙著眉,目光也隨他動作移動,就見他垂了眼,稍顯奇怪的目光又望了過來,似乎企圖從扶梔的雙眼裡讀出些彆的情緒來。
他動了下嘴唇,好像想問什麼,又自嘲地垂了眼,最後搖了搖頭:“沒什麼。”
他的聲音很淡,說完就轉身邁下了台階離開。
扶梔被他的奇怪舉動整得摸不著頭腦,正想叫住他,就看到台階下的小道上,穿著登山衣的物業大叔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過來。
走得太急,他不小心撞到了沈知野,歉意一抬手:“不好意思啊帥哥!”
沈知野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兀自離開。
物業大叔認得扶梔,忙三步並作兩步跑來,重重地喘著氣歉意道:
“真是不好意思啊,讓你久等了。哎,我這一路彆提有多倒黴了,坐啥車啥車爆胎,手機都差點掉了。”
“辛苦了啊,陳叔。”
“不辛苦不辛苦,喏,這是你的鑰匙,扶小姐。”
倏的。
沈知野低斂的眼睫顫了下。
腳步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