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第一個抽的就是扶梔。
教授舉的例子是法國興業銀行虧損,這個例子扶梔聽扶江生隨口提過兩嘴,雖然沒怎麼認真理解,但照葫蘆畫瓢也是能複述個兩句的。
扶江生一生縱觀商場沉浮,對事情的分析一陣見血、字字在點上,但有些話從扶梔這麼個未出茅廬的小姑娘嘴裡說出來,未免就有些令人另眼相看了。
果然,扶梔說完,就見教授從講台上走了下來,表情從一開始的不滿嚴苛變為了欣慰,“扶梔同學是吧?你要不要當課代表?”
“啥?”
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扶梔成了金融風險管理的課代表,大學的課代表倒是沒什麼事,平時也沒作業,要做的事頂多隻在結課考時和其他班學生商討一下考試時間而已,況且還能加一些平時分,倒也算不錯。
下完課,扶梔拎著包出去,這會才十點多,她是打算去圖書館坐會的,打開手機,倒是有不少消息,是從班級群裡加過來的同學,扶梔點了同意就沒去理會了。
到時,圖書館自習室已經沒有空位了,扶梔就去了下午要上課的空教室自習,不知不覺時就過了飯點,她不算餓,索性直接在教室裡接著上下午的課。
學生陸陸續續進了教室,下午的課是很輕鬆的選修課,一個半小時的大課上下來,扶梔逐漸感覺到胃裡的不適,從普通的饑餓感到微微抽搐的疼痛。
扶梔稍稍蜷縮了身體,用大拇指關節抵在胃部,企圖減輕疼痛感。
她掏出抽屜裡的手機看時間,距離下課還有十五分鐘,而三分鐘前,阿野哥給自己發了消息。
【小姑娘,在乾嘛?】
【你阿野哥在開會,可無聊了】
【哦,好孩子這會應該在認真聽課呢】
扶梔微微抿起唇角。
本來覺得喝碗粥就能糊弄過去的疼痛感在有人關心的時候,突然好像被放大了。
扶梔沒有跟人說委屈的習慣,年幼時就被扶江生嚴苛教導“苦往肚子裡咽”的理念,扶梔也一直踐行至此。
卻在這時候,莫名產生了想要有人關心的幼稚衝動。
想要阿野哥的關心,想要自私地,得到阿野哥的安慰。
她瞥了眼講台,悄悄低下頭在鍵盤上敲字:【胃痛……】
扶梔舔了下嘴唇,又摻雜私心地添了一句:【好痛啊。】
微信那頭沒有回複,扶梔就把手機塞進了抽屜裡。老師正分析案例,扶梔走神地盯著黑板,突然又覺得後悔了。
阿野哥現在應該是在開會,如果因為她分心了影響了工作,那自己豈不是罪過大了。兩分鐘內的消息可以撤回,扶梔趕緊從抽屜裡掏出手機,卻見微信那頭已經回了好幾條消息。
【幾點下課?我過去接你。】
【吃什麼了?】
【午飯有吃?】
胃裡還在一抽一抽地疼,扶梔卻悄悄翹了嘴角,像是賣慘獲得了彆人關心,心中有些愧疚,同時又不免的,高高翹起了小辮子。
【40分下課】
【午飯忘記吃了XD】
而後十分鐘的課程就變得好過了許多,雖然肚子裡抽痛的感覺還在一點一點增加,可她滿心都是一會阿野哥要來接他,就也忘了肚子的感受。
終於熬到了下課時間,扶梔獲救似的拎起包,隻是步伐還沒邁出就被人叫住了:“同學同學,你有興趣參加走秀大賽嗎,我們舞協舉辦的,就在下個月的。”
“不好意思啊,我沒什麼興趣。”
扶梔擠出一個微笑,隨即拎包要走,卻被拉住了胳膊:“同學你再考慮一下吧,你條件這麼好,肯定會獲獎的,第一名獎品是MacBook,很豐厚的……”
“真不用了,我不缺,謝謝……”
“同學再考慮一下吧——”
扶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沒力氣說話語氣很輕的原因,導致她們產生了自己是在欲拒還迎的錯覺,眼看教室裡的同學差不多都走光了,扶梔愈發急躁,胃裡的絞痛也一波更甚一波加劇。
這時她隻恨自己今天不該塗口紅——如果讓彆人看看她現在慘無血色的模樣,或許就不會再堅持了。
正急得一頭汗,就見空蕩的走廊邁出那條修長筆直的西裝褲。
給扶梔發消息時,沈知野正百無聊賴地聽著美區市場部調研報告,微信上來了消息,那個小姑娘說她胃痛。
正在講台上戰戰兢兢地接受總部老板檢閱報告的主管就見底下冷峻絕色的副總裁忽然沉了臉,什麼也沒說,闊步離開。
走得急,沈知野來不及換了衣服,仍穿著剛剛開會時被葉坤押著逼迫換上的西裝。
漆皮鋥亮的黑皮鞋,修長筆直的西裝褲,直至往上,一絲不苟剪裁合身的白襯衫,他扯鬆了領帶,領口第一顆扣子被鬆垮打開,流暢的肩胛骨和鎖骨曲線便彎繞隱約。
簡直是斯文又禁欲。
沈知野平時很少穿西裝,習慣寬鬆T恤。此時穿上剪裁合身的襯衫西褲,整個人矜貴又淩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距離感。
他在扶梔跟前站定,微仰起頭,淡漠目光在幾人跟前掃過:“還不下來?”
扶梔錯愕地都忘記了疼痛:“阿野哥?你怎麼上來了?”
扶梔身側兩個女生驟然看見這麼帥的男人走進來,一時有些發怔,又聽扶梔這麼叫她,就乾巴巴問:“這是……你哥哥啊?”
扶梔幾乎是馬上回答:“不是。”
說完,她便掙開了那兩個女生的手,快步走到了沈知野身側。
沈知野走前兩步接過扶梔的包,換到另一邊手,寬大的掌心就握在她的胳膊上:“自己能走?”
他皺著眉頭,好看的眉眼似乎因為擔心而重重擰了起來。
很關心她的樣子。
扶梔的心裡升起一點點讓人擔心的自責,同時也不免地,爬起了一些被人關心的愉悅。
她小弧度地翹起了嘴角:“可以。”
總歸是在教室裡,沈知野沒有強迫著把她抱下去,隻是攙著她的胳膊,緩慢地帶著她往下走。
從教室出來,沈知野往後掃了眼:“剛剛那兩個是?”
“上一節課的同學,說要邀請我參加什麼走秀大賽來著。”扶梔想到什麼,抬頭解釋:“她們太熱情了,我拒絕不掉,所以才麻煩阿野哥上來找我的,不是我要拖的。”
身側並行的男人身上散發著冷冽的氣息,在聽到扶梔這話時,像是輕輕笑了下,驅散了身上的冷冽。
“下次遇到一直纏著你的,拒絕得凶一點。”
扶梔小聲:“我知道,我今天這不是……沒力氣發揮嘛……”
兩人恰好走下教學樓台階,隻覺得身側男人的腳步停了下來,扶梔側抬起頭看他,就見男人濃鬱的眉間似乎又皺了起來,好看的唇線也抿得筆直,看起來,並不太開心的樣子。
“怎麼了,阿野哥?”
“不吃午飯?”沈知野俯下身,目光與她平視:“小姑娘,你很叛逆啊?”
“……”扶梔嘴角囁嚅了下,“倒也不是叛逆……”
“不是叛逆?”沈知野直勾勾地盯著她的雙眼,挑眉:“那什麼不吃午飯?減肥?”
“那倒也不是……”
沈知野絲毫沒有要帶過這個話題的樣子,他仍然攥著扶梔的胳膊,聲音低沉:“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不吃午飯,嗯?小姑娘?”
教學樓下人來人往,沈知野現在拎著包俯在她眼前,一臉嚴肅的模樣。
莫名像哥哥在訓斥妹妹。
扶梔的目光在四周掃過幾圈,忽然正色:“阿野哥。”
沈知野挑眉:“嗯?”
就聽扶梔道:“彆人是不會在公開場合訓小姑娘的。”
“……”
男人緊蹙的眉心略怔了兩瞬,那雙冷冽的瞳孔稍顫了顫。
他緩緩地斂下了眼,細碎頭發落下,像是想要再訓她兩句。可他的視線落在扶梔怯生生的小臉上時,又不由的——
“知道了……小姑娘。”沈知野彆開眼:“回車上再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