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野哥沒有吃過關東煮。
街邊人行道上的夜風冷冷拍打著扶梔的鬢角。
這個認知在扶梔的腦海裡不停地打轉盤旋。
半是錯愕, 半是心急不知該如何緩解自己無心造成的兩人的窘迫,手中的關東煮忽然變得燙手,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置。
半晌, 扶梔訥訥開口:“其實, 我也沒有吃過, 這是第一次吃……”
“……”
“少吃點吧。”
“行。”扶梔點頭:“我也覺得挺貴的。”
沈知野腳步頓了下,似有些困惑, 但沒說什麼。
將扶梔送到水居後, 沈知野就下班離開了。
關了門,扶梔踢掉了腳上的細跟鞋,拖著疲憊的身軀爬上二樓。
兩年多沒有踩過帶跟的鞋子,一晚上下來,腳底板已經隱隱作痛, 她什麼都不想乾,隻想馬上躺下, 但挨不住微信裡住了個討人嫌的哥哥:
【到家了沒?】
【文件?】
……
【等著】
扶梔惡狠狠地咒罵了一聲,又隻能挪著步子去隔壁書房給他發文件, 發完文件, 扶槐又發了好幾條語音過來, 扶梔點開第一條:
“大晚上的跟誰出去玩呐?要不是我給你打電話, 你是不是還打算不回家了——”
語音沒播完就被扶梔掐斷, 回了一個微笑的黃豆表情——勸你不要得寸進尺。
沒躺下幾分鐘,七七的電話也打了過來:
“怎麼樣?胳膊抱上了沒??”
“沒……”扶梔翹起腿跨在床頭櫃上,語調喪到了極致:“那電影根本一點都不可怕, 哪裡會被嚇到。”
電話那頭,七七的聲音比她本人還激動:“膽大包天的好姐妹啊!你嚇不到那你不會演嗎?尖叫一聲撲倒在人家懷裡很難嗎??這多好的機會啊??”
“你說得是有道理……”扶梔敲了敲腿上酸痛的肌肉,悶聲道:“就是實踐起來有點難。”
“那你給我說說, 你們晚上進展哪兒了?看完電影,沒去喝個咖啡?聊個人生?”
“彆提了,看完就回來了,都怪我哥。”扶梔翻了個身,趴在軟綿綿的枕頭上:
“而且他現在好像以為,我喜歡另外一個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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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風涼,夜空中的雲被風吹散,星星便露了出來,一顆顆並不明亮地綴在天邊,平時被絢爛的霓虹燈襯得不大清楚。
房間裡關了燈,它們便尤為明顯了。
扶梔仰躺在床上,透過窗戶的透明玻璃望向夜空,靜謐充斥著她的感官,她閉起一邊眼睛,像小時候無聊時候一樣,用手指比對著天上最近的兩顆星星相距多遠。
差了……一個指甲蓋的四分之一遠。
這兩顆星星隻要跨過了一個指甲蓋的四分之一,便能相遇了。
那,她和阿野哥之間相差多遠呢?
扶梔想,那大概遠遠不止這兩顆星星的距離了。
在床上休息了好一會,她才拿上睡衣去浴室洗澡,也是這時才注意到了方才隨手搭在樓梯扶手邊的外套。
剛剛忘記還給他了。
扶梔拿起外套,一並帶去了洗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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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月國服下月中秋推出新副本,這幾天正在加班加點。
九點過了一刻,唐揚敲門進來。
“喲,回來這麼早,約會順利?”
沈知野瞥了他一眼:“你剛掉狼窩裡了?”
唐揚一身白紅豎條紋西裝,肩頭還垂墜著幾根風騷的流蘇,乍一看確實有幾分剛和人廝殺過的跡象。
沒有理會沈知野的奚落,唐揚徑直走到辦公桌前拖出椅子:“下禮拜中秋直播,策劃找了幾個備選人,方案發你郵箱了,挑一個?”
不用他說,沈知野早就打開了郵件。他的電腦頁麵停留在郵件裡附帶的一張人選照片上——
背景板的觀眾密密麻麻,絢麗的舞台上,男人帶著黑金色耳機,淡然地坐在電腦後,露出一雙格外疏離的眼眸,眼下綴著一顆淚痣,隱隱和那小姑娘有些相似。
照片下注解——lpl冠軍戰隊、前KSG選手、沿遊主播FUHU。
唐揚從桌子後繞了過來,俯身指了指沈知野電腦屏幕上的圖片,輕嗬:“你知道這誰嗎?”
沈知野:“扶槐。”
唐揚略顯意外:“喲嗬,你也知道他是扶家大公子啊?”
電腦光暈下,沈知野淺淺勾起嘴角,笑意森冷:“豈止是知道。”
“也是,他當初離家出走去打電競的事情可是在圈子裡鬨得沸沸揚揚,整得我爸天天拿他舉例,‘你看看人家,同樣是自己創業,人家都拿兩次世界冠軍了,你呢,你什麼時候給我拿個槐南冠軍。嘖,這玩意也看天賦的,我要是能打倒是去打了。”
唐揚酸唧唧地哼了聲:“人家現在退役了,做電競主播去了,那直播間流量,一小時抵得上我996一天了。”
沈知野輕嗬:“你什麼時候996過?”
“……”
“你看過他直播?”
沈知野回答得乾脆利落:“沒看過。”
唐揚輕嘖了下,忽然想起什麼:“我差點忘了,你和人扶家千金聯姻了,那扶槐豈不是你……大舅子了??”
沈知野涼涼的掀起眼皮:“你今天倒是挺閒的,要不這方案我交給你了?”
“彆,彆。”唐揚麻利兒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有你這麼過河拆橋的嗎?!”
辦公室再陷入寂靜。
沈知野注視著屏幕上的照片,經年未見,他這張臉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討人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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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0pm
扶梔泡了個澡,又把沈知野的衣服單獨手洗晾曬好,捧了書上床,把白天做錯的題目溫習了一遍,又闔上書。
水居彆墅區的隔音做得好,到了晚上門一關,就基本上聽不到什麼聲音了。
一切靜謐下來時,扶梔的腦海裡又情不自禁地浮現起那個疑問:她和阿野哥,真的有可能嗎?
扶梔不是個容易自卑的人,可這幾日她卻將往日沒用到的不確信和自我懷疑通通用了一遍。
她和阿野哥似乎從一開始,相處的關係就十分自然且和諧。像是久未見麵的家人一般,全然沒有男女之間擦出的火花,難道是她和阿野哥真的不合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