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在一個瓢潑的夜裡如期而至。
小道兩旁掙紮著掛在樹梢的枯葉也終於在這一夜鬆了手, 零零碎碎地砸進地裡。
雨聲由嘩然到淅淅瀝瀝,扶梔撐了一把傘走出門,在門外的花壇裡找尋了好久, 又慢慢地延著小道走了一圈, 卻始終沒有看到那隻貓的身影。
落下很輕一聲歎息,她又走進房子。
十一月的序幕拉開,扶梔的catti考試近在咫尺。
這個考試她準備了很久,她現在學的金融專業是當初扶江生替她選的,她其實並不喜歡。
比起冰冷的數字,她更喜歡和翻譯打交道。
catti考試就在一周之後, 迫在眉睫的緊張感終於產生, 扶梔這幾天頭也不抬地複習,滿腦子都是短語單詞,根本找不到閒暇的時間。
沒有閒暇的時間, 也不會想起不該想起的人。
她過得倒是自在。
林意七知道她馬上要去考試了,這兩天也很少打擾她,就在考試前一天, 扶梔收到了一個包裹, 包裹裡是一個很小巧的金色錦囊, 錦囊封口完整,沒有可以打開的地方。
乍一看有些嚇人。
好在林意七及時發了消息過來:
【寶,我奶奶知道你要考一個很重要的試, 前兩天就非去附近的廟裡求了一張事事順心符, 然後發了個加急快遞過去了】
【你收到了8】
扶梔捏著錦囊,心中一陣暖意滑過。
林意七的奶奶她見過,是一個非常熱心又慈祥的婆婆。
扶梔:【替我謝謝你奶奶啊,等我考完了去看她】
林意七:【一言為定哈, 我這就告訴我奶奶,過兩天給她領個孫媳婦回去】
扶梔翹起嘴角。
林意七:【晚上早點睡】
林意七:【準考證、身份證、還有機票訂完了吧?】
扶梔:【愛你!!/親親/親親】
catti的考試隻在國內某幾個定點城市才有,離槐南最近的考點就在鄰省的懷北,她已經提前幾天訂好了來回的機票。
上樓掏出了久違的書包,把林意七奶奶求來的錦囊放進最下層,然後開始有條不紊地收拾考試需要的東西。
因為要在臨市住一晚上,所以她也帶了一套換洗內衣,再簡單放了護膚品小樣裝,隨後走去書房拿考試證件。
準考證和身份證這兩個重要證件她平時不會隨時帶在身上,而是放在書桌抽屜裡。
扶梔拉開慣用的抽屜翻找了一通,沒有找到,又拉開書桌的其他抽屜匣子,始終沒有看到那兩張小小的證件。
她的心頭爬上一陣慌亂,可不能丟了吧?
再在書房裡認真找了一圈,扶梔更慌了。
完球,真找不到了。
扶梔坐在小沙發上冷靜,從小沙發的角度環視書房一圈,忽然想起來,之前沈知野好像收拾過這個房間。
難道是被他收起來了?
-
城市另一端,近水湖畔的幽僻公園裡。
湖邊隻有一盞路燈,昏黃的路燈下支著三把折疊小凳子,三個大齡男青年蜷坐在小凳子上,麵露疲倦、眼下烏青,臉色都很憔悴。
看起來像是什麼不適合靠近的人群。
畢竟半夜十一點跑到荒郊野外釣魚,實在不是什麼很正常的事情。
左側男人寸頭短發,穿著略顯單薄的格子衫,上下眼皮子重重黏在一起,很是倦怠,就連聲音都透露著虛浮。
畢竟大半夜被沈知野拉來這大野外的釣魚,實在不太浪漫。
“我造了什麼孽啊……媽……我想回家睡覺………”
右側男人一身純綠西裝,把魚竿長柄夾在腿間,臉下已經長出了細碎的胡茬,不見當日風騷。
“我手機裡有下載熊出沒大電影,要不要看?”
葉坤的“好”字還沒有說出來,沈知野先開口了。
“閉嘴,釣魚最重要的就是入定和冥想。”
沈知野語氣平淡地說完這句話,就又閉上了眼睛,如老僧入定一般,祥和地握著魚竿。
一張帥慘了的臉上寫滿了睿智和看破紅塵。
唐揚神情扭曲,越過中間的沈知野看向葉坤,用手勢朝他比劃。
唐揚:他是不是瘋了啊??
葉坤:我也不知道啊!
唐揚: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啊??
葉坤:我也不知道啊!
……
“那個………”
唐揚觀察著沈知野的臉色,小心翼翼地措辭了一下。
“阿野啊,其實我那天在辦公室裡說你,是我不對……人皆凡人,都是可以喜歡彆人的………你看啊,天氣不是轉涼了嘛?你要不要去找你家小姑娘,約約會,看看電影喝喝小奶茶什麼的,培養培養感情………”
“噓——”
沈知野睜開眼睛,漆黑瞳孔裡寫滿了通透,他諱莫地抬起一根手指輕抵嘴角:“小聲一點,彆把我的魚嚇跑了。”
“………”
“不是,你受了一次打擊就真的一蹶不振了??不就是被小姑娘拒絕了一次嗎?你再追不就行了??”
沈知野凝視著湖麵反射著路燈的波光,聽著唐揚的話,表情終於有了絲毫的動搖,但最終還是諱莫如深地搖了搖頭:“沒用的。”
那場大雨嘩然,將他從“總有一日能讓她喜歡上自己”的設想中拽了出來。
他以為是他近水樓台先得月。
誰料,月早已將光照向了溝渠。
至始至終,喜歡扶梔隻是他一個人的事情,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