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對上他有些冷的麵龐,笑盈盈地道:“我說我戴了這個玉蘭耳墜。”
江恕瞥一眼,唇角微動,轉頭看向前路時,緩緩勾出一抹淡笑。
二人攜手來到渲羽廳,胡讚卜和呼延川等幾位使臣已經落座於席了,兩國相對而坐,上首席位是主人家的。
不久前,西北霸主娶了皇帝的寶貝閨女,是大消息,幾國都知曉。
使臣們禮敬寧遠侯,但對皇帝的閨女,要起身拱手問候:“參見朝陽公主。”
常念笑著溫聲道:“諸位大人不必多禮。”
她與江恕並排坐下了,幾位使臣才落座。
胡讚卜代表天漓國來訪,有心與大晉交好,率先端杯起身,道:“敬公主和侯爺,新婚大喜,早生貴子,兒孫滿堂!”
有這一聲開頭,其餘人紛紛識趣舉杯,異口同聲道:“早生貴子,兒孫滿堂!”
真真是,雷鳴般響徹大廳。
江恕倒是神色無常,常念卻有些不好意思,回敬舉杯,象征性地抿了口酒。
她杯裡的不是酒,是茶。
常念才放心喝了一口,隻是巴掌大的小臉如同喝了烈酒一般的酡紅起來。
江恕眉心慢慢攏緊,她放下杯盞後,順勢拿過來嘗了口。
是茶水沒錯。
他特特吩咐的,也錯不了。
常念目瞪口呆地看著,臉更紅了。
那是她剛剛才喝過的啊!這麼多外人在,成何體統!
“咳咳!”常念咳嗽一聲,不動聲色卻動作飛快地拿回杯盞,這才發覺底下幾道目光齊刷刷看上來,驚奇又彆有深意,像是發現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常念有一瞬的怔愣,不過很快就微笑著道:“諸位,不嘗嘗本公主特特準備的佳肴美饌?”
仆婦們已經陸續將菜肴呈上來了。
大家紛紛笑起來:“多謝公主!”
常念再笑笑,藏在桌下的小腿輕輕踢了踢江恕。
跟貓兒撓癢癢似的。
江恕凝著她臉頰上的緋色,慢悠悠給她續茶。片刻之後,才客套招待使臣們用膳。
眾人推杯交盞,左右交談,一點小插曲放在心底,宴席很快熱鬨起來。
可是沒有美人和奏樂,呼延川很不滿意。
噢,美人倒是有,是江恕的,瞧瞧那膩歪勁兒,誰敢信這是寧遠侯?
呼延川對彆人的女人不感興趣,儘管那公主當真美,膚若凝脂,冰雪似的玉人兒,一顰一笑既有中原人的古典優雅,又透著股不可侵犯的聖潔高貴,就是可惜了。
呼延川叫了身後的屬下去安排歌舞。
一群衣著暴露卻分外妖嬈的異域美人款款入內時,四座都安靜了,一群大老爺們,看見美人眼神都直了。
那短短的衣衫,薄薄的一層,隻遮了胸脯及至肚臍下,半身裙亦是輕薄紗質,下垂流蘇珍珠,動作稍大,便在半空中滑成了一個圈,露出筆直白皙的腿。
這下子,呼延川總算滿意了,舉杯起身道:“來來來,跳起來給大家夥助興!算是我東月國提前獻上的大禮。”
美人旋轉起舞,珍珠流蘇叮鈴作響,可是大腿根都快露出來了!
常念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放浪不羈的舞,一時有些呆住,她下意識看一眼江恕,江恕垂著眸子在挑魚刺,仍舊麵無表情的模樣。
呼延川往上瞧了瞧,道:“那夜被拒在城外,寧遠侯可是看了一晚上美人起舞還不肯走啊!想來還是我們東月美女更勝一籌。”
江恕才抬抬眼,視線越過一群搔首弄姿的女人,睨向呼延川,他冷冷道:“既然東月美女這麼會跳,便跳上三天三夜吧。”
聞言,一群舞女有些僵住,她們都是呼延川精挑細選而來準備送進宮給老皇帝的,大多聽得懂大晉語,可是跳三天三夜……到時候還沒到皇帝跟前,不死也是殘廢了吧?
呼延川嗤笑一聲,狠心道:“都給我跳!”
才將停下的舞姿,又飛快擺動起來。
常念抿抿唇,再看看江恕,他將碟裡的魚肉推到她麵前,他的臉上,實在看不出有其他情緒。
那一雙眼,沉靜幽深,無波無瀾,漠視著,又像是,他根本看不見。
可是常念看著底下越發放浪大膽的舞姿,心裡慢慢湧出一種怪怪的感覺。
“困了嗎?”江恕在她身旁溫聲問。
常念搖頭,使臣在場,不是家宴,多少得給幾分麵子。
大約一個時辰後,宴席才散去。
十騫帶人護送使臣們回下榻府邸,渲羽廳由熱鬨變得安靜,然主子不喊停,一屋子舞女便繼續跳。
呼延川是較上勁了。
這是個沒有底線的瘋子。
江恕冷眼漠視,與常念回了朝夕院。一路上常念都沒有說話,回去就沐浴梳洗。
然後,她躺在床榻最裡側,也不像往常那樣抱著江恕親親了。
江恕沉著臉,從身後將人撈過來,言簡意賅地解釋:“呼延狗賊不是好東西,那夜在城外,我與龍副將安排布防,並未見什麼舞。”
“哦。”常念推開他,“本公主又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江恕深深皺眉,抱著人翻身過來,凝著她:“還氣什麼?”
常念彆開臉:“倒也沒有生氣。”
江恕默了片刻,常念忍不住,問道:“你怎的叫她們美女?”
江恕:“……??”
常念終於不樂意地瞪他一眼:“是覺著她們身形窈窕舞姿優美所以叫做美女是嗎?”
京城是沒有這樣的舞女的。或許某些地方有,可常念自幼在宮裡,被虞貴妃和豫王好好保護著,自然不會見到這樣低俗的一幕。
在女子瞧來是低俗,可在男人眼裡呢?
不是的。常念有看到使臣們直勾勾的眼神,那是欲。
江恕會嗎?
她沒有看到,卻忍不住去想,他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深沉之輩,那會子被她點破小心思都還能麵無表情的,那麼眼下呢?
常念不知道,卻知曉她們於床笫之歡,他大抵是欲求不滿受委屈的一方。
況且,即便像她哥哥那麼溫潤儒雅的男子,王府裡除了嫂嫂,其實也有一兩個妾室的。
男人,倒也無可厚非。
可如今,坦誠來說,她並不是很能接受,雖然當初成親的時候,她也說過,若三年之後還未誕下一兒半女,準許姨娘進門。
這短短一瞬間,很多亂七八糟的心思從常念心裡頭閃現。
可她又是個凡事通透的性子,反過來想想,能不能活到那時候,還當另說,瞎想操這份心做什麼呢?萬一因為瞎想反倒誤會他鬨彆扭了呢?
要緊的是,焦慮憂思說不準會折壽的!
畢竟,江恕要實在對彆的女人動了念頭,她也沒有辦法呀。
思及此,常念倒是想通了,擺手道:“罷了罷了,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
她努力揮散開最後一點鬱悶,閉眼睡覺了。
太醫說過,要保證充足的睡眠,不許傷神熬夜。
江恕,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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