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裡,朝華忽然想起放風箏那日,朝陽妹妹問她會舍不得京城嗎。
當時並未覺得,眼下卻有種落空孤寂感。
忽然,有一雙大掌從身後捂住她的眼睛,視線暗下來。
緊接著,時越有意壓低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猜猜我是誰?”
朝華嘟嘟嘴,心想這種遊戲她早就不玩了,不過還是乖乖道:“是夫君。”
時越眉開眼笑,放開手:“真聰明。”
朝華靦腆笑笑,拉下車簾轉身過來,誰知冷不丁地撞到時越下顎,疼得她“嘶”一聲,額上嬌嫩的肌膚瞬間泛起一塊紅。
“嘖。”時越擁她到懷裡,拿開她的手瞧了瞧,眉心頓時蹙起,“這麼嬌貴?”
朝華輕輕咬住下唇,眼眶微紅,一時竟不知說什麼才好。
時越生怕她又要哭鼻子,忙道:“得,是我不好,怪我這下巴太硬了。”
“不……”朝華搖搖頭,糾結著該如何解釋,偏生嘴笨,急得臉頰都紅了。
“好了,你老實坐著便是。”時越拿她沒辦法,見額頭隻是紅了一塊,並不嚴重,遂掌控著力道輕輕給她揉了揉,“你這樣的身子,合該去西北曆練兩年,之前朝陽殿下不也體弱多病,才去了西北三年就活蹦亂跳的了,都是侯爺給操練的。”
朝華默默點頭。
時越見她忽然變得局促,動作不由得一頓。
他怕她還是不習慣這般親近,於是放開手,好叫她隨心起開,免得再鬨不愉快。
不料朝華卻是慢吞吞勾住他脖子,然後靠到他胸膛,道:“不疼了。”
似乎是害羞了,她又很快問道:“還要幾日才能到啊?”
時越不禁揚眉,垂下的手緩緩握上她腰身,不帶任何情.欲,隻是一種被夫人接納的舒坦和本能親近。
半響,他才答:“大約五六日吧。”
時已下午,時越看了看天色,多了分細心:“今夜趕在天黑前到京北陵鄉,暫歇客棧,明早再出發。西北安定,我們不必著急趕路。”
朝華沒有出過京城,他說什麼,都點頭說好。
時越忽然問她:“你就不怕我拐你去賣了?”
“哼。”朝華雖不聰慧,但前兩日才被逗弄的經曆卻還清楚記得,她才不聽他亂說,隻道:“我可是朝華公主,你看著辦吧。”
“喲。”時越眉尾一挑,眸中浮現些許興味。
這傻公主,說傻也不傻,有時候覺悟高得不可思議,什麼事情一點就通。
朝華顧自吃著糖,安心得很。
時越從她手裡拿了顆糖拋到嘴裡,問她:“味道如何?可有不同?”
“沒什麼不同啊。”朝華困惑看向時越。
時越卻是哈哈大笑,心情十分愉悅。
朝華問他笑什麼,他也不說,隻神秘道:“好吃就多吃兩顆。”
他親手做的,能不好吃嗎?
天黑前,一行人順利趕到陵鄉,這裡是距離京城最近的小鎮,平素南北來往商旅頗多,鎮上光是客棧就有四五家。
她們落腳大福客棧,簡單用過晚膳就歇下了。一則馬車奔波大半日,累了,二則明日還要繼續趕路,養精蓄銳為好。
深夜,兩個披著黑袍的高壯男子互相攙扶著,也來到了大福客棧。
一樓櫃台隻剩個守夜的小二,夜深,樓上貴客都睡熟了,小二也困怏怏,有一搭沒一搭地盤點貨物。
這兩個男子進來,在前台猶豫片刻,最終隻要了兩壺酒和幾碟子炒菜,坐在角落的位置。
小二端酒菜上來時,其中一人壓低聲音問:“貴店馬廄旁車馬頗多,可是有商隊出京?”
小二道:“真不巧,商隊早過去一波了,那是京城來的貴人,看樣子要舉家前往西北。”
西北。
那男子瞳孔驟縮,眼中劃過一抹陰森森的寒光。
小二打著哈切退下了,渾然未覺異樣。
而問話男子掀開黑袍,露出粗獷凶惡的麵容,手臂上幾道血跡未乾的傷口,被粗暴地用布條捆起來,藏在腰後的短匕首發著蹭亮的冷光。
窮凶極惡之徒,一路逃亡至此,外頭還有官兵追殺,才會尋求混入商隊避難。
他們大口吃菜喝酒,心中已有絕好的逃亡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