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華茫然搖搖頭,連聲說沒有——話到嘴邊,忽然停住,眼前一亮。
“是他。”她喃喃道。
“他是誰?”顧北北抓起秀華的手腕,臉色十分凝重。
“是……”秀華吞吞吐吐,嘴裡念叨了好半天,臉上的光影就像是湖上粼粼的波濤一樣,層巒疊嶂。
“我男人……”秀華喃喃道:“他昨夜回來,說是請了幾個行家的天師——顧天師,我絕沒有冒犯您的意思,這是他擅做主張……”
見她驚慌的樣子,顧北北搖搖頭,她本就不在意這些門第之彆,隻是雙手握住秀華冰涼的手掌,寬慰道:“彆急,慢慢說。”
秀華緩緩點頭,情緒慢慢平複下來。
“他們說,屋裡的確有不乾淨的東西,但是光憑兩人的法力,絕無可能驅鬼,讓我們先等等。”
“是蘇家人?”顧北北聽到“兩個人”的字眼,心頭跳了跳。
秀華點頭。
“關於你的丈夫……”顧北北的聲音小了下來。“能多說一點嗎?”
秀華有些意外,她仔細打量起眼前的小人兒來——陶瓷一般的臉孔上一塵不染,目光裡多了一分關切,但她的話語卻一針見血。
“從哪裡說起好呢……”秀華猶豫著抓緊被褥,眼珠左右張皇滾動。一看到顧北北那赤城的目光,她就安不下神。
“被他吸引,可能也是因為那人的責任感。”秀華撩起頭發,講起當年的事。她眉眼低垂,仿佛進到了回憶裡。
無論是顧北北,還是莫夜朗,此時都不發一言,女人娓娓道來。
“那天晚上下雨,我當時在路邊,身體發冷。我醒過來的時候,他在一邊照顧我——就像今天一樣。”
“其實我心裡……”秀華抓緊被褥,臉色發虛:“心裡多少有些忌諱,從家裡出來以後,我一次也沒有回去過,也不敢回去——”
秀華直言,她的上一段婚姻在打罵聲中過來,對此不聞不問的父母,似乎也沒有什麼管顧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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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她最初便是在打罵聲中出嫁。
“我時時忘不了那男人牽著娃娃的手,又握著我的。起初我哀求他收留我做一些家務。”
誰知道,做著做著,竟然就成了家庭的一份子。秀華並不是在抱怨,語氣幽靜淡然,像是講述一個童話。
“隻不過……”秀華抬眼看了看顧北北,手更冰涼:“過了不到三年,現在的生活好像一個循環——我又成了多餘的,不被需要的人。其實我來這裡,是想讓他……好好過日子。”
“他做了什麼?”顧北北凝神問道。
“……對不起,有件事我撒謊了。”秀華坦言:“三年前,他那天回家後,醉醺醺倒在廚房和廁所的過道裡。我撿起他的時候,他連人影都分辨不出,嘴裡更不知道念的是誰的名字。”
從秀華的嘴裡吐出的,不是哀怨,勝似哀怨。
“我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也從沒問過。但是從那天以後,他再也沒有去過公司,整日困頓在家裡,從不拿回一分錢——這些日子就好像是一個輪回,我又回到那樣不被需要,甚至在打罵中度日的生活。”秀華扯緊自己的領口,虛弱的口氣中仿佛凝結的不知道是痛苦還是汗水。
“這次……你沒走?”顧北北問。
秀華搖搖頭。
“無論如何,不能再逃了。”秀華淒然一笑。“也就在幾周前,我斥責他,跟他大吵了一架,要他好好地活著——隻是這麼一個要求,他就負氣走了,直到今天,才算是著家。”
“你知道他乾什麼去了?”顧北北的神情愈發嚴肅,問題也更加細致精準。
“我……”秀華欲言又止。“我不清楚——我隻知道,隻要他和娃娃恢複如常,我就心滿意足。”
“那你覺得……是什麼原因?”顧北北試探性地發問。
秀華眨眨眼,道:“天師,我之所以有求於您,便是這個原因。我請過好幾人,他們先後說是風水問題,但是不知怎麼,一查之後,一個個變了臉色就走了,再不過問,甚至連人影都沒有了,有的臨走時還願意告訴我,說他——我男人,他有大麻煩,讓不乾淨的東西纏上了身,才……最後一個才告訴我,城南有一個小天師法力無邊。至此我才來找您。”秀華吐出心裡話,臉色好看了很多。
顧北北站起身來,抵著下巴,在屋裡轉了一圈。
“隻憑說的,還看不出什麼來。”顧北北低聲問道:“你丈夫他,在屋子裡嗎?”
“在的。”秀華道。
顧北北又轉過身,忽然見到莫夜朗冰冷的臉——這張臉看向自己身旁的大包袱,內裡裝著店主提供的一些法器靈符。
她猶豫地把手擱在上麵。
瞧著兩人古怪的互動,秀華歪著腦袋看過來。
顧北北裝模作樣地咳嗽一聲,鬆開手,回到自己的大櫃子旁,從裡麵細細抽出幾張符籙,塞到女人手裡邊。
頂著莫夜朗奇怪的目光,她囑咐道:“這幾天你要細細觀察,事無巨細地把你丈夫的行蹤——發生的怪事一一告訴我。這些,在玄關,陽台,床底和門後隱蔽處各貼上一張,切記,彆讓你丈夫他發現。”
秀華點點頭,接過符籙,好生收起,她一抬頭,還想再問什麼,又覺得困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