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來往?”史可法眉頭一皺。
常宇點頭:“大人上任兵部,當下內憂外患,壓力堪重,滿清暫且不說,便此時闖賊在河南禍害,敢問大人可有應對之策,咱家先前曾督軍太原和闖賊交過手,略有心得……”
“督主大人,內官不得問政乾政,恕下官不能言”史可法臉色陡然一變,語氣已不是那麼溫和。
很顯然有一些規矩在史可法心中是不可隨意改變的。
常宇一怔,隨即長呼一口氣:“內官不得乾政不錯,但咱家是為東廠提督,當為皇上分憂,僅是為大人提供些參詳而已,大人何至於斯,是瞧不起咱家內官身份,不屑於此麼?”
“下官若是狹隘之人,根本不會與督主相見”史可法正色道。
“既是如此,尚書大人何故拒人千裡之外?”常宇步步緊逼。
史可法歎口氣,四下看了一眼,終於開口:“下官不知督主真實來意,是皇上派您來的,還是他人派來探口風……”
常宇苦笑搖頭,官場深如海,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弄得人人自危,處處設防。連說句掏心話都不敢。
“尚書大人,有句話咱家想問你”。
“督主請說”,史可法疑惑的眯著眼。
“敢問大人,我大明國勢是怎麼到了如今這步田地的?”
“這……”史可法不料常宇竟問了這個問題:“天災人禍,厚積薄發……”
“天災倒也罷了,可這人禍不能忍”常宇一聲低吼:“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以至狼心狗行之輩,洶洶當朝,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以致社稷變為丘墟,蒼生飽受塗炭之苦!值此國難之際,尚書大人又準備如何作為?”
史可法瞠目結舌的看著常宇半響說不出話來。
許久,苦笑搖頭:“督主大人年少不是更該喜歡看水滸傳麼?反倒對三國演義看的純熟”
常宇呼了口氣,強顏道:“人道:老不看三國,少不看水滸,咱家對那些草頭賊子的戲沒興趣,獨愛那些馳騁沙場的將軍”他剛才那氣憤填膺的一段話,便是引自三國演義裡諸葛亮罵王朗的一段。
史可法熟讀諸子百家,自是曉得,且常宇最後還反問他一句,你貴為兵部尚書,將如何應對?
“如此看來,督主心係國運,格局之大遠超朝堂上諸臣之測,下官失敬”。史可法拱手微微一揖
常宇還禮,口中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咱家雖為廢人,然則身殘誌不殘,有生之年之願,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漢土!”
“督主竟有如此雄心壯誌,下官先前小覷於你,實則有眼無珠”!史可法眼睛冒了光,向前一步走進常宇,伸出雙手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至此,下官終明白為何你年少如此,竟得皇上寵信”。
尚書大人謬讚,常宇拱手躬身:“匹夫之責罷了”
史可法用力點點頭:“少年得勢,不驕不躁,有才有德,文武雙全,實則人中龍鳳,果真傳言不可信,久處方知人,雖說咱們相見不過盞茶,但下官相信沒走眼,督主是個做實事的人!”
被人承認是一件特彆受鼓舞的事,常宇感激用力點點頭:“先前咱家自己都不知為何著急一定要來見尚書大人,現在方才明白原來是為明誌!大人先前問我是誰派來的,實則是我自己要來”
史可法略略一笑:“為何偏偏是下官”。
“廟堂之上,文武諸臣皆腐朽不堪,唯大人脊梁堅挺,實則我大明最後的依靠,萬望大人能對我拋棄偏見,風雨同行,救蒼生與水火之中,重振大明雄風!”常宇一臉鄭重抱拳說道。
史可法臉色凝重,他不曾想自己剛到京城未及一日,便要和東廠的大頭子結黨了?實是意外,又有太多壓力和不確定因素,他非官場青頭,自然不會憑常宇一番話便也掏心掏肺,然則眼前這人又實乃良才,不忍錯過。
“督主大人,夜色已深,時日不早,咱們在此夜話,若被有心人看到,明兒少不得滿城風雨,不若明日得空,到兵部衙門再述如何?”
常宇暗喜,史可法如此說,便說明他已對自己放下了戒心,讓他去兵部衙門去聊天,那意思也明了,私交的事暫時未必可行,但可先從公事接觸一下。
“也是,夜色已深,尚書大人長途跋涉已是疲憊不堪,如此叨擾心下不安,咱家先告辭了,明兒若有空,必去兵部衙門尋大人喝茶”常宇躬身告辭,轉身離去。
史可法看著他上了車離去,消失不見,依舊望著黑暗出神。大明竟出了這麼個人物,實則意外,更意外的是他竟然對著自己如此推崇,言行舉止之間都恭敬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