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不靜。甚至極為喧囂。
清苑城外流民無數,熙攘不休,常宇一行五人潛行其中苦不堪言極為狼狽,確切說是落魄,不是因為衣不蔽體,而是再次食不果腹。
從趙州出來時,喬三秀挑著個擔子藏有乾糧可謂有備而來,然則一路至槁城時已所剩不多,又因騎馬舍了擔子輕裝北上至祁州時已算儘了。
想著一路上有賊軍設粥鋪總不至於能餓著,哪知到了地頭才知自己太單純了,但凡有粥鋪的地方都拍著成千上萬的流民,沒個一兩個時辰怕是論不到,常宇哪有那麼多時間等待。
又因做賊心虛不敢直接向那些賊軍討食,便這樣一直硬撐著至清苑縣外再也扛不住了,不得已便要去排隊領粥,這個時候卻發現連個碗都沒有,總不至於用手捧著喝吧。
五人你看我,我望著你,一臉苦澀,不曾想四個大老爺們此時竟然束手無策!
喬三秀不忍南宮妤挨餓,便想流民借碗,哪知連續問了十餘人皆被無情拒絕,其實可以理解,這年頭討飯的哪能把碗隨意借人,那可是全副家當啊,萬一有借不還跑了找誰說理去。
蔣發不忍見其低三下四求人,轉身入了人群,不大功夫回來手中拿著兩個青花碗,諸人心中明亮也不深問,便由喬三秀和吳中排隊領粥。
兩人身材高大,故意一副凶神惡煞樣連連插隊,流民敢怒不敢言倒也不大工夫端了兩碗粥過來,一碗給常宇,一碗給南宮妤。
常宇接過看了一眼,清澈見底,不由冷笑,這數十萬流民,李自成擔子不輕啊,估摸著每天心都在滴血但卻隻能硬撐,要是給這些流民斷了糧,引發民亂後果不堪呀。
稀粥不壓餓總聊勝於無,五人一人各自喝了一碗饑餓稍去,便起身朝北行去一邊商量如何穿越火線。
過了清苑縣城往北行數後便是禁區,一直到正北清水河畔這十幾裡範圍內駐紮著李自成的主力兵馬,流民不得隨意靠近和進入否則殺無赦。
幾人犯了愁直接北行受阻,那就從兩翼繞行試試,卻發現依舊行不通,十餘裡範圍內皆有賊軍穿插巡邏,除非遠遠數十裡外繞行,那樣不光走斷了腿不知何時能走到,怕是更引人注意,若遇賊軍暗探又是一場廝殺凶險無比。
正苦惱時,喬三秀突然低聲道:“少爺您注意到了沒有,這附近的流民多是青壯……”
常宇一怔隨即環視四下看了一番後,果見在禁區附近的幾乎都是清一色男丁青壯,心下頓時有些明白了於是就近想旁邊一青年打聽:“小哥問一下,近日可有征丁啊?”。
那青年麻木的搖搖頭:“昨兒有,今兒等了一天還沒見要人再等等吧”。
此時喬三秀幾人也恍悟了,這些青壯是等著賊軍來征用當炮灰呢,心中好奇又問:“俺新來的不懂行情,征丁有啥好處啊,可給銀子?”
且,那人翻了個白眼:“你想啥好事呢,一人一斤米”。
啊,幾人一怔,蔣發更是搖頭歎息:“才給那麼點米就要去送死,咱們的命豈非太賤了……”
那青年聞言又是冷哼:“那麼點?這年頭你能有口吃的就不錯了,還嫌棄那麼點米,一斤米夠一家三口吃湊合吃五六天了,否則隻憑每天那幾口稀粥還不得餓死啊,至於你說的送死更是無稽之談,咱們隻是去吆喝助威而已,再說了官兵不殺老百姓的,他們要殺老百姓的話那些讀書人會罵死他們的,而且會讓老百姓更恨他們,都跟著義軍跑了……”
那青年吐沫橫飛滔滔不絕旁人不時附和,常宇卻目瞪口呆心中巨浪滔天,老百姓心中竟然門清啊,知道朝廷軟肋所在,卻把朝廷的仁慈當成縱容,當然也許是被賊軍洗腦了,竟然天真的以為隻是去幫著吆喝助威。
常宇心中久久難以平靜,蔣發幾人在側也見他神色凝重知其心中有事也不敢隨意相擾,隻是默默守著。
南宮妤望著正北賊軍大營,看著那直連天際的點點火光,扭頭問常宇:“小少爺咱們今兒過不去了麼?”
常宇嗯了一聲,點點頭:“且等等看,若明日還是走不了的話隻得硬闖了”。
“少爺是想碰巧等賊軍征丁咱們混過去?”吳中低聲問道。
常宇點頭:“這是最容易過去的法子”哪知吳中搖頭:“卻也是最危險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