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鄭循徹底明白了鄭征的用意。
鄭征說了這麼多,兜兜轉轉,主要還是為了引起父皇的疑心。
這半株登無憂,對父皇來說,如鯁在喉,一日不取出來,就一日不得安寧。
但是,他的的確確隻換取了半株登無憂,那麼,另外半株登無憂呢?
不管另外半株登無憂在哪裡,反正他是拿不出來的。
他沒能拿出另外半株登無憂,那麼無論他說什麼都沒有用了。——父皇不會信。
而且,父皇隻要一想起他,就會想到那另外半株登無憂,就會想到這吞不下吐不出的隱憂。
鄭征所做的、所說的,都是為了徹底斷絕他的後路!
但是,這半株登無憂可能在任何人手中,這任何人,當然也包括鄭征本人。
鄭征既然膽敢這麼說,那就篤定事情不會波及自身,鄭征到底哪裡來的自信,自信父皇不會疑他?
太子,國朝儲君,地位使然,進不易無可退,不應該如履薄冰戰戰兢的嗎?
“父皇……”鄭循喚了一聲,想說些什麼,卻猛然撞上了對方森然的眼神。
父皇對他完全失去耐心了,父皇不會再容忍他了,他真的無計可施了……鄭循漫無目的地想。
他原本想著能掙紮著逃出生天,沒想到,命運都是在彆人玩笑彈指間。
從他出宮開府那天開始,他就落在鄭征手心,這些年所謂的隱忍蟄伏,在鄭征看來就像是笑話吧?
麵對鄭征,他第一次發自內心地感到恐懼。
這一刻,他也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他和鄭征的鬥爭,如果有的話,在這一刻就已經徹底結束了。
鄭征卻不打算放過他,繼續說道:“父皇,難怪刑部和京兆府都查不出程大人的死因,看來,是與登無憂有關了。此事事關重大,還請父皇儘早定奪。兒臣認為,當立刻徹查逸王府、周家!”
“你!”鄭循頭皮都發麻了,心臟好像被人緊緊拽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就算他確信逸王府中沒有半株登無憂,但是他開府數年,總有不能為人知的地方。
還有周家,那才是他和母妃的倚仗!
周家乃天下讀書人之表,若是被徹查抄家,那麼……
他簡直不敢想象這是一種什麼情形,以至於他眼前似乎都晃了晃。
怎麼就這樣了?上半夜,他還在與大舅父商量竇士遠的事情,怎麼到了下半夜,就成了逸王府和周家即將被查抄?
進展得太快了,他一點應對準備都沒有!
眼見著父皇似乎要下令的樣子,鄭循的心已經跳了嗓子眼,忙不迭開口道:“父皇,兒臣……兒臣記起來,那半株登無憂……兒臣懷疑,在……在吏部竇家手中!”
說完這句話,他合上了眼,眼角都赤紅了。
他意識到了,鄭征真正要做的,或許也不是引起父皇的疑心。
鄭征真正要做的,是逼迫他說出吏部竇家,是要通過他的口將竇家拉進來。
要知道,竇士遠剛剛去了長定公主府!
他指出了竇家,也就指出了竇家背後的長定公主府。
從頭到尾,鄭征不管是毒殺程邕也好,圈他入局也好,真正要對付的,都是長定!
知道這些又如何呢?
情勢至此,他不得不親口說出竇家,不得不按照鄭征的心意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