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拉打破了寂靜，卻不是繼續。
她語氣有些緊張，“奧古斯特，茄子，開窺視之眼。左前方是不是有異動？”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陰鬱黑暗的密林裡，間或響起了幾聲窸窣作響的聲音。
米娜慢慢把肩膀上的大鐵錘給放下來，握緊著錘柄看著前方。她感覺到身體內似乎有種滾燙的熱度在跳動。
矮人禦姐舔了舔下唇。
她漸漸喜歡上這種激烈戰鬥的感覺。
…
“砰砰砰——”
安德魯抵達阿道夫·沃爾夫的莊園時，被管家引到了馬場裡。
隻是現在這馬場並沒有完成它們最初的使命，在草地的中央有兩個人正在舉著長劍比試著。
安德魯很清楚地看到其中那位金發的青年就是阿道夫。他在旁邊等候了片刻，直到阿道夫挑掉了對方的長劍後，這場比試才落下幕布。
這更像是比試，而不是真的對打。
確實也沒有哪位訓練導師敢真的傷害到阿道夫·沃爾夫。
阿道夫那雙純粹的藍眼睛看到安德魯，隨手把長劍拋到身後的侍從手裡，“速度那麼快？”他的聲音裡帶著些笑意，總算沒了前些時候那些低沉的情緒。
或許是阿道夫總算從妹妹失蹤的感傷中走出來了，安德魯一邊想著一邊說道：“之前您讓我查的東西，已經查到了點蹤跡。”
阿道夫示意安德魯暫停，然後去書房等待。等他換掉了剛才那身汗津津的衣服後，書房裡剛好備好了阿道夫最喜歡的酒類。
“和保守派有關？”阿道夫若有所思地問。
安德魯出乎意料地搖頭，這原本是阿道夫·沃爾夫要求他去查的最主要原因。
“和貴族的關係不大，反而和教會的關係更大一點。西區最近並沒有任何的傳聞，也沒有哪一位邪神的宣傳，雖然工人的情緒躁動了些，但是那與《穀物法案》的廢除有關係。”
大商人，實則是偵探的安德魯剖析著這些關係，“您之前所說的那個紅眼雕像的邪神信仰，民眾中並沒有傳聞。但是我查到最近似乎有些不少晨曦之主的教徒失蹤。”
阿道夫皺眉，“失蹤？”
“對，沒有任何的蹤跡，沒有任何的目擊證人。鄰居，老板，工人，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些失蹤的人去了哪裡，最近西區的官方守夜人收到了不少這樣的消息。但是因為這數量雖然算是激增，可還是在西區正常的範圍內，所以並沒有惹到任何的關注。”
在西區裡死傷的人太多了，要是一一去排查，哪怕是官方的人都沒有這麼多的人手。因此在範圍允許之內，隻要西區那些幫派沒惹出太大的問題，官方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阿道夫若有所思。
他之所以讓安德魯去嘗試，是查到韋爾子爵私底下改變了信仰，據描述似乎指向是某位紅眼雕塑為依托的邪神。
韋爾子爵是保守派的人，這位韋爾子爵決在某次外出歸來之後，不僅改變信仰，其性情有些微妙的變化不說，整個人的氣質也有些陰鬱。
湊巧的是，韋爾子爵外出的時間剛好和妹妹阿蓮娜·沃爾夫失蹤相符合。
阿道夫微眯著雙眼，他和妹妹的失蹤有關，這其中甚至有可能牽扯到新舊兩黨派的糾葛。
礙於這個原因，阿道夫才派人去查。
原以為是保守派與新黨的爭紛有關，結果牽扯到晨曦之主教會？
阿道夫有些興意闌珊，“把這件事整理一下，然後提交給晨曦之主教會去處理。”沃爾夫本身就是晨曦之主的信徒，雖然礙於王國貴族與教會是一種微妙的關係，但是在不違背原則的基礎上，阿道夫自然信任教會。
“是。”
安德魯點頭。
正事談完了，書房裡的氣氛就緩和了許多，阿道夫舉著酒杯致意安德魯，“最近如何？”
私底下的阿道夫是一位性情寬和的青年。
安德魯笑著說道：“一切如常，就是小安德魯在學校裡聽聞了巨龍的傳說，現在已經成為巨龍的瘋狂迷戀者了。”
阿道夫的笑容顯得儒雅溫和，“就連國王陛下也過問好幾次了，這顯然是個惹人關注的問題。”
安德魯感覺阿道夫的心情像是不錯的模樣，就試探著問：“不知道是否有人已經循著巨龍的蹤跡找到了巢穴？”
阿道夫搖頭，“那艘輪船上的所有人都被排查過了。不管是哪種手段，但是沒有任何的印象。或許是哪位強大的存在直接抹去了他們的記憶，甚至於那天追尋著巨龍蹤跡而去的隱秘強大者，最後也是無功而返。看起來就像是這巨龍背後站著某位強大的存在，似乎不願讓我們知道。”
安德魯皺著眉想了想，“但是如果不想讓人知道，為什麼偏偏要在霍思科河顯跡？”
阿道夫點頭，“這件事互相矛盾。不過在輪船公司的守衛似乎看到那位強大存在的模樣了。”
安德魯眼前一亮，出聲問道：“留下了畫像？”
阿道夫沒好氣地看著這位自己信任的下屬，“要是留下了畫像，何至於現在還這麼苦惱？”
那不是真的窺探到那位存在的容貌。
更似是一種直觀的感受。
阿道夫還記得那個守衛恍惚而呢喃的話語，如此的癡迷又如此的彷徨。
“是極為偉大寬容，那是極致的美，比宏偉更宏偉的存在……”
就好似他接受了一次洗禮般。
阿道夫的指尖抵著昂貴的酒杯，好像陷入了沉思。
…
幽暗之林。
另一個沃爾夫正從雞舍麵無表情地回來。
第十二大街有人笑著吼了一句，“是不是阿奇博爾德·布羅姆菲爾德又死活不願意賣他的小雞仔了？副手大人，我申請把他給踢掉，讓馬可上位！”
隔壁有人推開了門，懟著回了一句，“笑屁啊，我看你還挺高興的。要不是市場開了，你現在還在地裡麵扒肉吃呢？還笑！”
阿蓮娜·沃爾法隻是點了點頭，然後就從街道擦身而過，徑直回了議事廳。
議事廳裡坐著一隻小五蘇。
阿蓮娜的藍眼眸頓時就溫柔了下來，“領主大人，您怎麼過來了？”
她看了眼議事廳內，確定隻有五蘇一個人後，就知道梅菲斯特和安格斯肯定被五蘇丟去訓練場了。
阿蓮娜一邊想著今天的醫院和煉金工坊又要爆滿，一邊走到五蘇的身邊。
小領主的手指間捏著一塊好像炭燒了一般的東西，正在圖上塗抹著什麼，看起來不太清楚。
“這個！”
五蘇趴著畫了好一會之後，才舉起了那張紙。
上麵畫著好幾團黑乎乎的小人。
在最中間的小人無疑是五蘇小領主，他甚至加了自己的小卷毛特效，使得小人的頭發像是獅子頭。以及，無疑這個小人的腿長有點虛假。
唔，或許短一點更符合實際？
後麵那腳長得過分的小人肯定是梅菲斯特了，畫畫的人似乎對大長腿有瘋狂的喜愛，甚至在旁邊加了biubiubiu的效果。
左右的兩個小人一個很矮，一個有著一把長長的劍，顯然一左一右是米娜和阿蓮娜。最前麵趴著的那團……啥都看不清楚的絨毛或許是安格斯，然後在半空盤旋的帶著翅膀的小怪物，顯而易見是小胖龍。
五蘇胖乎乎的手指頭被碳條弄得臟兮兮的，阿蓮娜掏出手帕給五蘇擦手，一邊溫柔地說：“您想畫畫嗎？”
五蘇搖了搖小腦袋，“五蘇畫得不好。”
委屈的小嗓音讓阿蓮娜心都要化了，她忍不住笑出聲來，“剛開始起步是這樣的。”
五蘇托腮，有點小惆悵。
“可是五蘇想要全家福。”
阿蓮娜·沃爾夫微愣，那種柔軟的感覺化作潮水，徹底讓阿蓮娜的眼睛紅了紅，“以前我有一架相機，要是我有帶過來的話，就可以拍照了。”
“相機是，什麼？”
五蘇的大眼睛又亮晶晶了。
阿蓮娜·沃爾夫摸著五蘇的小卷毛，“是我大哥送我的，就是個精致的小物件，可以把人的影像拍下來。不過是灰白色的，等商路開通後直接買一台也是可以的。”
“阿蓮娜的大哥？”五蘇沒有繼續問相機的問題，而是問起了阿蓮娜的親人。
阿蓮娜點點頭，“大哥和我不是很親近，但是他很寵我。我喜歡的東西他都會幫我得到，我這一次……”她有些出神，“我這一次離家出走，他或許會是最傷心的。”
沃爾夫伯爵或許會有些感傷，但是對他來說最看重的仍然是利益。
阿蓮娜不願意再想她父親，轉而說了不少她哥的事情，然後小心翼翼地把這張被五蘇嫌棄的全家福卷起來。
五蘇噘著嘴。
“醜醜的。”
阿蓮娜忍著笑收起來。
【學校已經建造完畢，或許您現在最需要的是老師！】
半透明框框跳出來提醒。
五蘇花費了1000點數修了學校，而學校的落址填補了第四大街的部分空缺。
小小的五蘇已經抱著大大的圖鑒看了好幾遍了。
顯而易見，他的領土裡沒有任何人擁有做老師的天賦。
五蘇繼續托腮。
“阿蓮娜，要去拐老師。”五蘇翹著小短腿認認真真地說。
阿蓮娜絲毫沒有感覺到這有哪裡不對勁，她平靜地說：“您說得對。”
哪怕現在五蘇說他要成神，阿蓮娜也隻會立刻去搜什麼樣的辦法能讓人成神。
五蘇想了想。
五蘇認真想了想。
五蘇打開了係統開始看著領土建設繼續想。
然後五蘇還沒有想多久，議事廳門外就走進了一個人。
是野狐。
野狐是一個很低調的人，哪怕是在新舊大陸融合後，他也習慣孤身來往。
在有訓練場之後，他去訓練場的次數比其他人都還要頻繁。
他的手裡抱著一條翠綠色的羽蛇，那蛇看起來有點悶悶不樂的樣子。
隨著野狐走進了議事廳，每走一步這條羽蛇都會更加瑟縮起來，走到五蘇的麵前時，它甚至翻起了白眼裝死。
把柔軟的肚皮露了出來。
野狐看起來很無奈。
這條蛇自從跟著他回去之後，被他好吃好喝的養了起來，雖然性格有點活潑，但是從來不鬨騰人。是一個稱得上很好的陪伴者，自娛自樂也玩得很開心。
野狐在習慣了這條蛇的陪伴之後，對這同伴也漸漸看重了起來。雖然有些擔心蛇的反應，但是他還是不得不抱著它來到議事廳。
他可是連續找了好幾個地方，才找到五蘇所在。
“你有一份訂單。”
野狐的語氣有點古怪，顯而易見，他也覺得這句話聽起來哪裡怪怪的。
五蘇：咦？
他摸了摸小卷毛，咕咕噥噥地說：“五蘇沒有開店呢。”
野狐摸了摸這條蛇的肚皮，然後又摸了摸壓在手掌心的翅膀，“那紙條呢？”
裝死的蛇不情不願地抬起了腦袋。
羽蛇張開了嘴巴，一張紙條就這麼被吐了出來。
五蘇看著這羽蛇的變化。
有點像龍頭雕像哦。
隻不過龍頭雕像能接收到的信是隨機的，而這條碧綠色的蛇能接收到的信息是定向的。
——特殊指向於埃米爾。
五蘇記得埃米爾這個人。
那是五蘇第一次使用小窗口的時候，他當了一個小攤販。
然後賣了好多好多東西給了西奧和埃米爾。
這條碧綠色的羽蛇就是他送給五蘇的。
但是因為這條蛇很害怕五蘇，所以躲在了當時的野狐身上，後麵開始就成為了野狐的夥伴。
五蘇高高興興地接過紙條，紙條上寫著潦草的字體。
“可愛的五蘇親愛的五蘇你還記得上次你賣給我的果子嗎？
那果子丟進去熬湯後好吃到我差點把舌頭吞掉了。我被西奧強迫著忍耐了幾個月之後，我真的忍不住了請你給我寄那種果子好嗎？請根據我送過去的錢袋能買多少要多少，謝謝。”
落款是埃米爾的名字。
然後在埃米爾的下麵，是一行較為工整的字體。
“埃米爾你說過的話就像是在放屁！！！”
看起來像是西奧的字。
然後野狐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錢袋。
那裡麵是堆滿了的金幣。
看起來至少得有一百多磅。
五蘇慢吞吞想了想，才把上次的果子對上號。
“好哦。”
五蘇記得，在小精靈的世界裡，那種果子是最隨處可見的植株了。
哎呀。
五蘇摸了摸小下巴。
剛好。
時間到了。
五蘇從議事廳高高的椅子蹭下來，邁著小短腿往外走。
阿蓮娜和野狐有點好奇地跟在五蘇的後麵，但是野狐距離得更遠一點，因為羽蛇是真的很害怕五蘇，那種撲簌恐懼並不是作假。
五蘇抬頭看著天際。
在幽暗之林沒有天空，有的隻是無窮無儘的被密林遮蓋住的漆黑幽暗。
五蘇高高舉著小手。
然後拍了拍。
嫩嫩的小嗓音輕柔地說：“可以啦！”
那就像是、那就是一聲召喚。
是允許。
訓練場裡，梅菲斯特隨之抬頭，那雙鎏金色的眼眸裡似是蘊含著不知多少年的光輝，其色彩絢爛奪目到接受訓練的學員不能直視，瞬間昏倒在地。
而梅菲斯特僅僅是咧開嘴。
像五蘇那般，高高興興地笑了起來。
*
起初是最輕柔的風，隨即是搖曳的花瓣，再然後是撲簌的樹葉，那些變化由最微妙的自然而始，繼而蔓延開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即將要降臨一般。
五蘇抬著頭，徑直看著那無邊沉鬱的樹林頂端。
幽暗之林包裹在不知名的力量中，不管再怎麼往外窺探，都隻能看到那層沉鬱的黑色。
而現在——
有什麼在改變著。
亮光。
那是不同於鈴鳴之樹的光，那更是星空的光芒。
從無到有。
一點點、慢慢地，偌大一片星空宛如撕開黑色的幕布降臨，就如同踏破了包裹著幽暗之林的禁錮，讓那被遮蔽不知道多少年的璀璨星空再次出現。
而那片星空——
那不是普通的星空。
野狐的呼吸有些停滯，他的所有觀念宛如伴隨著星空的出現而有些破碎。
那是一片倒立的星空花園。
如同與幽暗之林對稱般，星空之上，不，那片星空如同土壤，那同樣紮根著無數的植株，而那紊亂又彆致的色彩如同最不可捉摸的存在讓人屏息。
藍色的花瓣，黃色的葉子，白色的樹乾上纏繞著無數紅褐色的藤蔓紋路，漆黑的樹葉撲朔，那些倒立生長的植株如同渲染著一層詭秘幽暗的色彩。
諸多稀奇古怪的氣息恣意叢生。它們以星空為土壤，深深紮根於每一寸璀璨幽藍的天際。
破碎的，完整的，璀璨的，奪目的星辰。
那些星辰上。
每一顆完整的星辰上都或趴或坐著一隻嬌小的造物。
她們背後的雙翼撲扇著，燦燦生輝的星芒隨著散落。
小精靈們手牽著手自星空而落，飛舞至五蘇的麵前，親昵地環繞在他的身邊。
星星的光芒揮灑著整片幽暗之林，照亮著每一寸幽暗的土壤。
自此，幽暗之林誕生了星空。
作者有話要說： 先更後改。
*
他和祂代詞的變化取決於語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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