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蘇很難說得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感覺。
祭壇之上, 五彩斑斕的色彩從情感紅線中蔓延出來, 就好像是什麼逗趣般的線條搖曳著,卻層層觸碰到了五蘇。
這即為祭品。
這些磅礴的、無窮無儘的、扭曲的情感,是梅菲斯特獻祭的祭品。
一瞬間驅動祭壇所帶來的後果, 衝擊著仍然被梅菲斯特抱在懷裡的五蘇, 哪怕是現在的情況, 連帶著被牽連到的梅菲斯特仍然不肯鬆開手。
五蘇想。
這下子可真麻煩。
五蘇的眼前宛如存在著不同的泡泡, 這些泡泡裡麵是不同的情感, 演繹著不同的人生, 這就好像有幾百上千萬個場景同時在五蘇的麵前耳邊播放,聒噪的囈語伴隨著暴躁的情緒不斷鼓動著。
那些情感的色彩是如此的的瑰麗, 卻又帶著斑駁的暗淡。
捆著五蘇的小揪揪的發繩是米娜特地搓出來的,這根簡單的發繩似乎承受不了這一瞬間的衝擊, 崩裂斷開後,飄飄然還沒觸碰到地麵, 就已經自我焚燒了。
梅菲斯特無聲無息地靠近著五蘇。
此時此刻, 梅菲斯特的放縱已經到了極致。
祂不允許任何的不屬於祂的氣息纏繞著五蘇。
發繩斷裂後, 五蘇的小卷毛頓時就散亂開,伴隨著祭壇上空鼓噪刺耳的風聲,梅菲斯特慢慢地把五蘇的頭發塞到了耳後, 期間冰涼的手指撫摸著臉頰與耳垂, 那若即若離的觸碰似乎昭示著現在梅菲斯特的想法。
既想要獨占控製五蘇,卻深知不可為之。
五蘇沒辦法動。
或者說,暫時不能動。
那些“祭品”懷揣著活人的鮮活氣息, 不知道梅菲斯特到底在暗地裡積攢了多久,全然是無法抑製的咆哮的情感,它們是如此的鮮亮直接,就如同剛剛生生剝離開般。
這些紅線、這些情感把整個祭台都渲染成五彩斑斕,它們試圖擠進五蘇的身體,又似乎帶著某種畏懼的希冀,渴望著融入五蘇的身體。
生機在五蘇的身體裡冒頭,似乎不太滿意自己的領地被其他的東西所入侵,雄赳赳氣昂昂地打起了反攻。
五蘇饒有趣味地看著那些全然不同的兩種東西糾纏在一起,那些破碎的光斑偶爾傾瀉出來。
五蘇戳了戳。
哎。
五蘇能動了。
五蘇又戳了戳那些裹挾著泡泡的碎片。
一些鮮活的感悟流入了五蘇的指尖。
一顆泡泡、兩顆泡泡、三顆泡泡、四顆泡泡……五蘇樂此不彼地戳著玩。
梅菲斯特就看著五蘇的動作。
祂在徹底撕裂了人皮後,壓根就沒有表情沒有情緒,不管是任何人現在站在這裡,都無法窺探到梅菲斯特的存在,就好似莫名避開了五蘇身後的那一塊的存在。
帶著陰鬱、詭秘、無法捉摸的痕跡。
五蘇戳到心滿意足的時候。
他揮了揮小手。
一時之間,那些徹底霸占了整個祭台的色彩斑斕就快速地褪去,就好似背後有什麼東西在追逐著它們。色彩褪去的速度遠比當初星之虹光在追逐時還要迅猛,似乎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抽離的情感被快速反饋回去,以梅菲斯特所涉及的區域祈求為錨,千百萬份遊離的情感泡泡在虛空中劃過一道無人窺見的弧度,在這世界的超脫外遊離著、驅動著,最終在龐大磅礴的生機裹挾中迅猛地彈射回去,重新融入到那些曾經觸碰過紅眼雕像、祈求過的人們。
沒有徹底失控墮落的,在這些隨同的生機中似乎漸漸恢複了,那些徹底墮落的則已經失去了機會。
如果被送到五蘇的麵前,祈求五蘇治愈的話,重新從墮落的怪物恢複成完整的人形非常簡單,但是這需要跨洋……以及是五蘇不想做。
不然哪怕橫跨至此,對五蘇來說也就是一個念頭。
你情我願。
等價交換。
他們祈求著,他們在神靈的麵前屈居弱勢。
可沒有因為弱勢就有道理。
這是完全自願的交換。
紅眼雕像確實是一個蠱惑的利器,卻沒有逼迫任何人的行為。
所以說,梅菲斯特的每一個行為都穩穩地踩著底線在走,哪怕再進一步都會獲得五蘇的規則大禮包。
可祂偏生就好似能察覺到五蘇的感覺般。
沒有試圖逾越過。
在那些滋潤的生機中,一些不嚴重的人漸漸褪去紅色的眼膜。
愛瑪和小安德魯畏懼著縮在角落裡,她甚至能聽到外麵有什麼在啃食的聲音,回蕩著的聲響不斷緊繃著她的情緒。愛瑪緊緊地按住小安德魯的耳朵,不願意讓他聽到半點意外的動靜。
整間屋子已經沒有仆人了。
除了愛瑪和小安德魯。
外麵在啃門的隻有可能是安德魯。
她甚至能聽到安德魯甜膩膩的,蠱惑的聲音:“愛瑪,愛瑪你出來好不好?我有點餓了,今天的廚房是沒有準備東西嗎?我想要吃大塊的肉,你說好不好啊?”
那溫柔的、有禮貌的聲音,就好像是真的安德魯般。
愛瑪滿眼都是淚水,瘦弱的身子偶爾會因為暗自的哭泣而顫抖兩下,卻依然堅定地沒有動靜。
外麵的“人”已經不是安德魯了。
而是披著安德魯皮的怪物。
愛瑪無比清晰地感覺到這點。
而那撓著門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近了,愛瑪的眼睛正在狂亂地瞥著地下室的窗口。
她正在估算著那狹小的空間是不是能容納下小安德魯爬出去。
就算外麵也有危機,但是總比留在這裡坐以待斃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