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夏朝平武六年,皇宮內院之中,傳來不絕如縷的靡靡之音。m.gΟиЪ.ōΓG
戲子伶人的歌喉最是動聽,唱得如泣如訴,唱得讓人短歎長籲。
園內的太監宮女尚且不敢多言,而園外的人們卻少不了諸多揣測。
“都連續半月傳進宮裡唱曲了,陛下怎會如此沉迷於那新來京城的伶人?”
“你是還沒見過那伶人模樣吧?等你見過啊,就不會覺得奇怪了……”
……
一曲唱罷,那高坐在龍椅之上的年輕天子不停鼓掌,“好、好!”
天子站起身,朝那身穿紅白戲服,麵白唇紅的伶人道:“阿聲歌喉這般好,若隻在戲班子裡唱戲太過可惜……”
座下伶人描了妝,若仔細看,其實五官隻有七分顏色,但眉宇間染著揮之不去的愁緒,叫人忍不住憐惜。
那伶人聽到天子之話,眉梢不由得微微蹙起,但轉瞬又斂去神色。
說話間,那位天子已經從高座走了下來,“阿聲,朕在宮裡替你準備好了園子,不如自明日起你便搬進來住,也免得朕想聽你的戲還得叫人去找你……”
當今天子不過十五六歲,卻已經有昏君之相,腳步虛浮目光飄忽,身穿黃袍卻無半分威嚴。
伶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陛下說笑了,鬱聲不過一介草民,如何能入住這皇宮之中?”
他抬眼,那自帶三分愁緒的眉展開,剛剛在戲中的那種憂愁散去,姿態落落大方。
他又行了一禮,道:“再者,不管草民在哪,隻要陛下想聽草民唱,草民也會立馬入宮唱與陛下聽的。”
他本來的聲音是很正常的男聲,現在用自己的聲音說話,雖然聲色依舊好聽,但已經沒有了剛剛的柔弱自憐。
天子不由得皺了下眉,目光落在他那張臉上,又壓下了那點不虞,近前了一步,“阿聲何必自賤,朕意已決,你放心,這皇宮中絕無人敢說你什麼,你隻管安心住著便是。”
見他如此不依不饒,那伶人雖還維持著麵上的淺笑,但眸底已經沒了笑意。
就在他想著再找個什麼理由推拒了這昏君的時候。
“陛下——”
一聲長喚突兀地打斷了這一切。
天子有些不耐煩地看過去,卻在看見來人的時候不得不收斂了表情。
這幾日沉浸聲樂,讓他不免多出了幾分心虛,“嬤嬤怎麼來了……可是母後召見?”
“見過陛下。”候嬤嬤行了禮,回道,“是召見,但並非召見陛下。”
說著,她轉過身,看向了那伶人:“你便是新來京城那戲班子裡的那個……戲子?”
伶人頓了頓,規規矩矩地行禮:“草民鬱聲。”
候嬤嬤看了一下他的模樣和身段,多出了幾分打量。
唱戲曲的身段總是不錯的,就是這身量有些高……不過這也不打緊,反正高不過那位。
她又細看了一下鬱聲的臉,不免生出了幾分滿意。
鬱聲自然察覺到了她的打量,隻是旁人的目光他早已細光,況且候嬤嬤的目光雖然帶著審視但並沒有那些讓人不適的情緒。
候嬤嬤最終點了點頭,如恩賜一般拉長了一聲:“太後召見,跟我來吧。”
鬱聲微微抿唇,半晌,輕聲應了一聲是。
驟然被太後召見,他心中不由得亂了起來。
如今大夏,皇帝無權,太後執政,可以說太後娘娘才是真正的掌權之人。
他來京都已有一月,這半月來更是時常入宮,但此前這位太後都從未有過傳喚,今日為何突然……
換下戲服和妝容後,鬱聲跟著候嬤嬤一路來到壽康宮,他在門外等了許久後才得到了進殿的傳喚。
進了殿,他畢恭畢敬地行禮,跪在了地上。
壽康宮內垂首著數名宮女,大多都圍在上首那位太後身邊。
當今太後並非皇帝的生母,年紀並不算大,再加之保養得宜,容貌比之京城中那些大家小姐也不遜色,氣質更是比那些未出閣的小姐多幾分雍容華貴。
上座傳來宮女輕輕扇扇的聲音,鬱聲不知道跪了多久,才聽見一道淡淡的:“起來吧。”
他謝過後,緩緩站了起來。
心中越是小心謹慎,麵上便越是平靜。
在他沉思之時,上首的太後道:“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
鬱聲抬起頭,但還垂著眼,不曾直視。
不知道過了多久,“不錯……也難怪皇帝如此喜愛你。”
鬱聲心中一緊,緊抿唇一言不發地跪了下去。
太後諷笑了一聲,“哀家不過隨口一說,不必如此緊張。”
不過鬱聲這樣的反應也讓她滿意,原本微靠著椅背的身子也逐漸坐正,“起來吧。”
“謝太後娘娘。”與那昏庸無能的皇帝不同,眼前的太後讓鬱聲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重新站起後,也依舊不敢多言。
太後看了他一會,忽而問:“你是瓊州人?”
鬱聲一頓,“回娘娘,草民正是。”
聞言,太後便隨便問了鬱聲幾句有關瓊州的事,鬱聲一一作答,答得規矩,也正確。
太後越發滿意。
如此一來,也就少些破綻……
心中有了決斷,太後不再多說彆的:“你可知哀家喚你來所為何事?”
鬱聲微頓,“草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