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鬱聲有些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
眼前似乎有什麼畫麵一閃而過。
畫麵模糊不清,他看不清,隻知道,似乎有人強行按著他,將他的腦袋往帶著碎冰的水裡按。
冬日的水冰冷刺骨,他衣衫單薄,寒風幾乎將他的身體吹到麻木。
那種被人按進水裡的窒息感縈繞而上,他不由得倒退了一步,臉色慘白。
唐今見他身形不穩地後倒,便伸手扶了一下。
鬱聲扶著她的手臂,可眼前看到的卻還是那些淩亂的畫麵。
徹骨的冷風,渾濁的河水,以及嗆進喉嚨裡快要窒息的感覺……
但似乎,一直壓在他後腦上的手被人猛地甩開,他被從岸邊拉了回來。
有人將他抱起,包裹進了大裘裡。
那人朝著那些打他的人說了什麼,冰冷的寒風中,鬱聲什麼也聽不清,他隻感受得到從對方身上傳過來源源不斷的熱度。
他抬起頭看向那人。
那人也看向了他,微皺著眉,問了他一句話。
……
唐今看著自己這一言不合就倒,真弱不禁風的表妹皺眉,問:
“你還好嗎?”
淩亂的畫麵逐漸定格,逐漸,與眼前的世界重合。
幾乎沒有太多變化的青年微皺著眉,滾燙的身體傳來源源不斷的熱度,問他:
——“你還好嗎?”
鬱聲看著眼前的人,不由得抓緊了對方的手。
這幾日他一個人住在客棧裡等著,身邊隻有一個比他知道的多不到哪裡去的婢女,他什麼也不記得,什麼也不清楚,茫然而又無助。
直到此時此刻見到這個人,回憶起一點對方救自己時的場景,心底裡那揮之不去的擔憂和愁緒才算是減退,驀地有了一種安心的感覺。
隻是剛剛回憶起的東西讓他腦袋又開始痛,他忍不住伸手按住了腦袋,緊緊抓著唐今的手臂,聲音微顫:“表哥……”
驀地被抱住手臂,唐今眨了下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就先感受到了身後一雙雙熱烈到快要把她後背燒穿的眼睛。
唐今:……
她攬著“表妹”的手抱著也不是,鬆開也不是,隻能尷尬道:“表妹,你可是哪裡不舒服,可要請大夫來看看……”
說著,她不著痕跡地將人扶正,試圖推開一點距離。
鬱聲卻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
在他心裡他知道自己是男子,這會心神不定,隻想靠著這個人尋求心安,抱一下又怎麼了?反正對方也是男子。
所以唐今才退出一點距離,鬱聲就又靠了過去。
他頭疼得厲害,根本也注意不到其他人怪異的目光,隻知道將腦袋靠著唐今的肩膀,試圖緩解一點痛苦。
就算是表哥表妹,這……男女大防在那,也不能這麼抱吧?
鬱聲這樣的行為,不隻是唐今身後的那一群士兵看呆了,一旁的小翠也看呆了,隻是她反應過來便問道:“小姐,你是不是要記起來了?”
腦袋裡的疼痛隻是一陣陣的,隻要鬱聲不去回想過去的記憶,那痛意就逐漸散去。
鬱聲聽到小翠的話後看了她一眼,蒼白著臉輕輕搖頭。
原本還尷尬著的唐今聽到這對話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鬱聲,又看向小翠,“你家小姐怎麼了?”
小翠看著那顯然不合禮數的兩個人,連忙將鬱聲失憶的事情說了出來。
為了防止這麼一些人覺得她家小姐是那種不知禮數,與男人勾勾搭搭的人,她強調道:“小姐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可能是看見您覺得熟悉才會這樣的……”
說著她看向鬱聲,尋求肯定。
鬱聲這會也多少反應過來了,自己現在還是女子打扮……
他微微抿唇,稍微退開了一點。
但兩人的距離還是近。
他對上唐今詢問的目光,猶疑後點了點頭,肯定了小翠的話。
如此一來,原本多少覺得有些不對的一群漢子不由得多出了幾分體諒與心疼。
如斯美人卻遭了這樣的難,誰能不心疼。
唯有唐今,眉梢微動。
失憶倒是個裝傻的好法子,就是……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帶著些水色看著她的那雙盈盈水眸。
唐今在心底歎了口氣,有幾分心累。
雖然現在有了合情合理的理由,但大庭廣眾之下這麼拉拉扯扯的終究不好看,唐今問鬱聲道:“大夫看過了?可說過該如何調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