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天氣越來越冷,北三州早下起了雪。
這幾日的雪越下越大,人也不再方便出門了。
水芸院旁的荷塘已經結了冰,如果運氣好還能看見冰下的錦鯉,若運氣不好便隻能看見一片白茫茫的雪了。
房間內燒著炭盆,隻屋頂開了幾個眼通風,如此隔絕了風雪之後倒也有些暖意。
鬱聲坐在繡架前繡著東西,而旁邊坐著唐佩。
雖然唐佩也在繡東西,但顯然她沒什麼心思繡,一直在念:“再過幾天可都要過年了,堂哥怎麼還不回來,不應該啊……”
她嘟囔著,“軍師不是說一切都很順利嗎,難不成又碰上了一個胡姨娘?”
當初胡姨娘就是唐今從匈奴帶回來的。這事這些天裡唐佩已經跟鬱聲說過了。
旁邊原本安心刺繡的鬱聲心裡一亂,那針便紮錯了位置。
鬱聲看著指尖上冒出的血珠,半晌,默不作聲地將之擦去了。
旁邊的唐佩也隻是隨口一句,轉瞬又開始說彆的。
不過鬱聲卻沒法靜下心來了。
此時此刻比起婚期,更讓他擔心的是恩公怎麼還沒有回來。
要不是軍師一直跟他們說一切都好,他就要壓不住心裡的不安了。
不過就是現在,鬱聲也不由得有些胡思亂想。
想著恩公為什麼還不回來,想著恩公是不是真碰上了什麼,想著他失憶時恩公送他玉簪,陪他一起同遊燈會,想著水底之下他昏沉之時恩公……
針腳一亂,鬱聲手指尖上又冒出了一個血珠。
不過他習以為常地將之一擦,又若無其事地繼續繡了起來。
隻是耳畔不覺染上了些紅。
甩去那些不該有的心思,鬱聲將注意力移回了繡架之上。
他在繡自己的嫁衣。
孟氏雖然還沒正式定下日子,但也跟他說過大概,說是準備在春夏交接的時候辦婚禮,這麼一來便隻有小半年的時間了。
如果要他自己繡完一整件嫁衣那肯定是不夠時間的,所以孟氏便請了十二位最好的繡娘專門趕製嫁衣,而他自己就隻用繡好霞帔便可。
不過鬱聲雖然會些簡單的針線活,但刺繡上還是很差,一切都隻能摸索著來。
旁邊的唐佩眼看他又一針紮錯,然後麵不改色地抹掉手上的血珠繼續繡的樣子,不禁咽了下口水。.GNЬ.
總覺得,表姐好生凶猛。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目光,鬱聲疑惑地看她。
那雙帶著些愁緒的眼睛盈盈柔柔,看起來弱不禁風,柔弱至極。
大概是沒看出她在想什麼,鬱聲又帶著些愁緒地轉回了頭繼續繡。
隻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有些分神,繡一會便看著手底下的布發呆,似乎在想著什麼人。
於是唐佩又瞬間拋卻了那些想法。
果然還是她那柔弱不能自理,心心念念都是堂哥的表姐啊。
但唐佩也實在看不下去他一直這麼心緒不寧,然後一直紮手指頭了,便道:“表姐,不如我們去院裡走走吧。”
今天雖然風雪很大,但隻在院裡走走還是不成問題的。
鬱聲原本是不想走動的,但奈何唐佩不過,便也隻能暫時放下手裡的針線,起身和她走了一會。
兩人才剛在院中走了一會,便突然聽到外麵一聲喊:
“將軍回來了,將軍回來了——”
這一聲頓時驚動了整個將軍府的人。
鬱聲也不由得心裡一跳。
首先迎來的當然是喜意,但緊隨著的,就是近鄉情怯了。
之前失去了記憶不記得也就罷了,如今都記得了……倒叫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恩公。
想起他之前借著表兄弟的身份說服自己,然後沒有自覺地與恩公親近他就……好一陣羞恥。
雖然腦子裡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但鬱聲還是絲毫沒有耽誤地就和唐佩一起趕到了將軍府門口。
隻是雖有人通報,但實際上人才剛入城,要等人回府還要等上好一會。
鬱聲瞥見孟氏跟何氏由下人撐著傘也過來了,便壓下了心裡想要出門去看的想法,和府裡的人一起等。
與還是第一次經曆的鬱聲不同,將軍府裡的人大多都已經經常經曆這種事情了,所以倒沒有鬱聲的緊張,隻是有條不紊地忙著。
看出了鬱聲的緊張,孟氏便拍了拍他。
鬱聲偏頭應了一下,不再說話。
等了一小會後,等在府門口的眾人便遠遠看見有一行數人縱馬而來,頓時守在府門前的眾人嘰嘰喳喳,高興興奮。
鬱聲眼裡隻看得到那越來越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