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今頓了頓,順著那隻冰涼的手去抬頭看溫折玉的表情。
但她卻並沒有從那雙垂落的濃墨般的眸中看出任何情緒。
如果有,恐怕也隻是仙佛高高在上看向人間時的悲憫。
她微微偏頭,作勢要咬他的手,溫折玉卻也沒有躲。
半晌,唐今將他的手打開,彆過了頭。
溫折玉手在空中停頓了一會,慢慢放下。
房間裡的兩人都沒有再動,隻是良久,在唐今意識混沌模糊,撐不住往後倒去的時候,溫折玉伸手,將人抱進了懷裡。
十年過去,當年抱起來還叫人覺得太輕的小小一團,如今已經成長為了身形挺拔的少年,但當少年在他懷裡因為疼痛而顫抖的時候,那模樣與小時候其實也沒有太多的區彆。
像是迷失在風雨裡奄奄一息失去庇護的雛鳥。
人非草木,十年的相處,即便知道這個孩子天生魔心,本性不善,溫折玉也不可能對她一點感情也沒有。
隻是……
初時他尚且能區分真假,但隨著少年一歲一歲長大,他便逐漸開始無法區分,少年在他麵前所表現出來的那些模樣,究竟是在演戲,還是真實的她。
在他麵前,少年喜撒嬌,愛玩鬨,耍起無賴來便一點臉皮都不顧,心性單純又無憂無慮。
但到了彆人麵前,她又可以是彆的模樣。
與在他麵前時完全不同的模樣。
他教她讀書,教她仁義禮智信,教她如何做一個好人,但他不知道,少年那一顆魔心,究竟有沒有變好。
而早在將少年帶回太微之前,他就曾預見過少年的另一副模樣。
那副眉間印紅,玄衣染血,站於屍山血海之上,令整個修真界血流成河的模樣。
……
因為曾見過少年殺人如麻,屠儘天下蒼生。
所以。
即便對少年有了感情。
即便少年表現得再脆弱再可憐。
他不會對少年心軟。
……
溫折玉抱著唐今在床邊坐下,握住她手腕,將靈力輸入。
靈丹的藥力仍在少年體內和那些頑固的魔性互相撕咬,誰也不肯認輸。
二者越是撕咬得厲害,少年也就越是疼得厲害。
而在溫折玉輸入的靈力開始強行將那些深入骨髓的魔性剔除的時候,少年驀地攥緊了拳,連脊骨都因為疼痛而顫抖起來。
這次,根本不需要溫折玉主動將肉送到她麵前來,在睜眼間看著青年側頸那片晃人的白,她便控製不住地直接張口咬了過去。
她咬得死,溫折玉的脖子很快便見了紅,血珠從唐今唇邊順著玉白的脖頸滑落,染紅了白衣。
說來也奇怪,明明溫折玉已是渡劫期修為,絕不是輕易就能被人咬傷的,但唐今以往咬他,卻每次都能見了血。
就像,出於某種原因,溫折玉選擇了不做抵抗。
愧疚?
還是心軟?
唐今微微張唇,在她鬆口後,溫折玉側頸流下的血便越來越多。
可即便如此,當她抬頭看溫折玉的表情的時候,青年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清冷又淡漠的模樣。
少年唇間流瀉出來的顫抖炙熱的氣息,慢慢貼著頸間的肌膚移到了他喉前。
溫折玉微蹙了下眉,卻沒有停止對少年體內魔性的強行剔除。
直到。
少年抬起頭,那雙汙濁得像吸納了世間所有的惡的冷眸驟然在眼前放大。
他的唇上驀地傳來一陣濕濡的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