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唐今又放慢了一點速度,車廂裡的金萬兩也沒有再開口說什麼,算是勉強接受了這個速度。
不過事情最後也就如唐今所說的一樣,但天色開始昏黃時,兩人離下一個可以歇腳的驛站還有幾十裡路。
這麼遠的路他們這個速度在天黑前肯定是趕不過去了,唐今將馬車趕進了官道旁的樹林之中,敲了敲車廂,“今夜宿這裡。”
半晌,車裡傳來一聲淡淡的“嗯”,人卻沒有下車。
唐今也沒有管,將周圍的雜草除了除,騰出塊地方便開始準備晚飯。
晚飯就不能和中午一樣吃提前準備好的餅了,唐今在附近轉悠了一會,沒瞧見什麼野雞野兔,就隻能摘了點蘑菇野菜,到溪邊摸了點魚蝦,湊合著做了一頓飯。
這頓飯就沒什麼特彆了,看在有葷有素味道尚可的份上,金萬兩也就沒挑刺了,隻是又悠悠提醒了唐今一句:“飯後本公子要沐浴,熱水可準備了?”
唐今沉默。
這就是她不想歇在野外的原因。
要是她一個人當然無所謂,宿在野外她還更方便,但是加上一個金萬兩……
唐今捏了捏石頭,心平氣和:“沒有浴桶。”
就算她可以生火燒水準備熱水,在這荒郊野外也找不到能給貴公子泡澡的大浴桶。
金萬兩托著臉頰,笑眯眯的,“這就是你要解決的問題了,擒雁護衛。”
“……明天午時便可到下一個驛站。”
金萬兩笑容不變:“本公子今晚就要沐浴。”
兩人目光對峙了一會,最終,還是唐今放棄了。
做點什麼都比跟這個人在這裡對視要強。
飯後大概一個多時辰,唐今再次敲響了車廂,“好了。”
天色已經徹底黑了,車廂裡還有些光,大概是點上了燈,過了會,金萬兩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他揣著袖子慢慢走到了那擺在火堆旁的那個大浴桶前,觀察了一下,“榫卯?”
他有些興趣,但一轉念,又想起了之前在那小破客棧裡見到過的一些榫卯結構的桌椅板凳。
垂落的長眸半掩,青年在思考些什麼無人知曉,隻是少頃,他伸手試了試水溫,神情淡淡地道了聲“勉強能用吧”。
唐今在鍛煉自己不用內力封住耳朵也無視掉青年那些冰涼涼話語的能力,所以這句話她也就當成耳邊風,沒聽見了。
天色已然黑沉,但點了火堆火把,倒也不耽誤人沐浴。
身後水聲輕撩,唐今靠著樹,閉目養神。
不知過去多久,那水聲總算消失,有人從浴桶中起身,換上衣服,踢上木屐,慢悠悠地走回馬車。
到這裡,今夜本就該結束了,但偏偏那位公子是個不好伺候的。
“擒雁護衛。”一聲悠慢的,在夜裡如山野精怪一樣的喊,飄到了唐今耳邊。
唐今偏頭看過去。
還在燒著的柴火堆剛好爆開一聲,橙黃的光將這一片小地方照出了一層淡淡的光,不明亮,但剛好能叫人瞧清。
鬆垮穿著一件白色裡衣的青年曲腿坐在馬車前,神情厭懶地倚靠著身後的車廂,那披落身前身後的如綢緞般的墨色長發還在一滴滴落著水。
每落一滴,落在青年那件白色裡衣上,衣裳之下如瓷器般細膩冷白的肌膚便多透出一分。
又是一滴聽話的水珠,砸在青年胸前。
上挑的長眸裡印著跳動的火光,也印著那道淵默的身影。
“過來。替我擦發。”青年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