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忱翻過院牆,來到那熟悉的小院裡,踏過一路無人打理的枯枝落葉,走進正屋,從衣櫃底下翻出幾身乾淨的衣服,又去書房裡拿了幾本古書,這才重新翻回薛府。
薛府裡如今雖然還有下人走動,但也還是一樣的寂靜。
薛家如此劇變,薛忱沒回來之前,府裡的主子已經隻剩下盛瑛一個。
盛瑛接連喪子喪夫,意誌消沉,終日臥病在床不願見人,下人們自然也隻能放輕了手腳,避免打擾到她。
薛忱從刑場回來後不久就去見了她,可惜的是,盛瑛還在昏睡之中,遲遲也未曾醒來。
薛忱便也沒有打擾,而是去了隔壁唐府拿來了一些唐今現在或許正需要的東西。
薛忱拿著東西回來的時候,府醫已經診完脈了,見他回來,便起身來回複他。
“薛將軍,唐公子似乎有些中毒的跡象,不過好在中毒並不深,喝上幾服藥毒素便能清除,不過身上的傷還需時日來休養。”
薛忱用力閉了下眼睛,壓下心中又開始翻湧的煞氣,“能好嗎?”
好在府醫給了他肯定的回答:“都是能養好的。”
“……辛苦,母親那邊也要勞煩你了。”
府醫連忙推辭,“不敢不敢,這都是小人應當做的。”
最後又和薛忱說了幾句唐今這會需要注意的地方後,府醫便下去抓藥了。
薛忱站在床邊,漆黑的眸子安安靜靜地注視著床上的人,良久,他彎下腰,伸手想要解開少年身上那件沾滿汙穢的囚服。
隻是,他才剛剛解開囚服側邊係著的一個紐結,手掌就忽地被一片如冰玉般的涼意覆蓋。
修長冷白的手指蓋住了他的手,沒用什麼力,卻輕而易舉地阻止了他的動作。
薛忱抬頭看去,才見那剛剛似乎還呼吸平緩,似乎已經睡著了的唐今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睛,靜靜看著他了。
薛忱收回手,在床邊坐下,“沒睡嗎?”
唐今淡淡“嗯”了一聲,嗓音沙啞,“幸好沒睡……”
她後麵的話都沒說出來,可薛忱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薛忱想笑,但看著她蒼白的麵色卻又怎麼都笑不出來,“你這身衣服太臟了,我想替你換一身。”
可絕不是要趁她睡著偷扒她衣服。
唐今有些困,但這會還並不想睡,“我想沐浴。”
薛忱看著她衣服底下透出來的些許血痕,皺了皺眉,“你身上還有傷。”
這會沐浴,傷口怕是會受不住。
唐今不由得瞥了他一眼,黯淡昏沉的狐眸裡總算帶上了些薛忱熟悉的幽幽涼意,“薛忱,你的鼻子受得住,我的可要不行了……”
天牢裡可沒有地方給她洗澡,頂多就是受刑的時候那些人能給她潑上一盆涼水衝掉身上的血漬,其他時候她可是連半點水都碰不到。
就這麼關了大半月,她都感覺自己快餿了。
剛剛去刑場的路上被人迎頭潑下一盆臟水的時候,她還苦中作樂地覺得,死前能衝個澡也挺不錯的。
薛忱就算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但也看得懂她的眼神,想了想,最終也還是妥協,讓下人去準備熱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