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唐某以為,此句乃是至理名言,振聾發聵。王大人,你以為呢?”
清淡的話語卻如利劍巨石,刺得王雍說不出話,壓得王雍彎了背脊頭顱。
唐今等了他許久,可他終究還是和白天一樣,連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不知是已經說不出口了,還是依舊不願。
有的時候,一個忠臣並不難對付,一個愚忠之臣,才最讓人感到棘手。
“皇帝?”
在唐今和王雍說出那番話後,薛忱似乎也明白了,他沉默了許久,一直到離開了王家,才朝唐今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和平日聽起來不大相同,隱隱還帶著幾分異樣的森寒。
唐今思緒還沒有拉回,並沒有注意到他的不對勁。
對於他問的,唐今並沒有直接下定論,但……
“除去皇帝,我實在想象不出還有什麼人,能讓王雍與洪聞道這兩個二品、三品的大官,為之如此遮掩。”
在真相沒有調查出來之前,所有人都在她的懷疑名單之中,皇帝自然也在,而且嫌疑度一直居高不下。
如今王雍的舉動,不過是加深了唐今對皇帝的懷疑。
但懷疑歸懷疑,眼下到底還沒有實證能夠證明什麼,如果幕後之人真是皇帝,那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唐今收回思緒,“先去刑部大牢。審審你今天抓回來的那些人。”
說罷,唐今便抬腳朝著刑部大牢的方向走去。
但等她走出一段路後,才發現身邊並沒有人跟上來。
唐今不由得停下腳步,回身看去。
他們剛從王家院落裡翻出來,正落在王府旁邊的小巷之中,頭頂半月的光被周圍的屋簷遮了個大概,照不進來。
唐今站在巷口,而那身形高大青年就站在昏暗無光的角落中,整個人都被黑暗吞沒,臉上的神情晦澀不清。
可即便如此,即便看不清,即便唐今與他隔了好一段距離,唐今卻依舊能感覺到那股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陌生而壓抑,濃重得令人無法呼吸的危險氣息。
仿佛站在那裡的並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頭即將失控,隨時隨地都會展露出獠牙,狠狠朝人撲來的野獸。
如果。
這一切真是皇帝所為。
唐今想,薛忱大概會直接衝進宮中,當著所有人的麵,將皇帝的腦袋砍下來。
唐家是地方氏族,與皇室之間的關係隻能說是互相需要,互相製衡。那張龍椅,即便是換個彆的什麼姓氏的人來坐,對唐氏一族也沒有任何影響。他們也不會特彆去維護皇室的利益。
但薛家不同。
薛家從祖上開始便一直為商國皇室儘忠。不止薛賀薛惟,在過去幾十年間,薛家上下為國死戰的人不計其數。而他們願以生命保護的,是家,是國,亦是高高在上的周姓天子。
此前,薛忱即便是對皇帝有所不滿,但應該也從來沒有懷疑過皇帝。
若這一切真是皇帝所為,那他薛家,就太可笑了。
唐今在巷口月光下安靜站了一會,良久,才緩緩走過去,牽住了人。
一貫溫暖乾燥的手掌此時卻冷硬得像塊鐵,唐今握上,牽著人往小巷外走。
起初她沒能扯動。她用上力氣,又扯了兩次,總算是將人給牽著,和她一起走出了那條照不見光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