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九章 人生無意空不知,魁雷救子時不遲(2 / 2)

“我感覺你長得,很像我……”空餘恨一頓。

黃泉大驚失色。

我長得像你?

什麼意思!

“一位朋友。”空餘恨這才道完。

你好好斷句啊……黃泉這才舒緩了一口氣,察覺到有不對的地方:“你感覺?”

“嗯。”空餘恨麵帶惆悵,“我忘記了很多事情,包括我的朋友,以及……”一停。

“以及?”黃泉隻能重複。

空餘恨卻沒有再說話了,隻是抓著小銅鏡,不住撥弄自己的臉。

“你,在乾什麼?”

黃泉沒來由有些緊張。

作為閻王首座,除了麵對天人五衰,他基本沒有過這種心情。

空餘恨依舊沒有作答。

“我長得像你的朋友,和你用鏡子看你自己,有什麼關係?”黃泉選擇直言。

空餘恨聞聲動作一頓,良久,沉沉垂下持鏡的手,幽幽說道:

“我,看不見我的臉。”

古今忘憂樓,突然安靜了。

黃泉僵硬地轉頭,看向木門,又看向不遠處破碎的窗。

光從門外透來,灑在當先的空餘恨身上,他是如此的模糊。

而藏在空餘恨身後的自己,存在感更加渺小,像是一道不惹眼的影子。

我想出去……

黃泉毫不掩飾自己目中的渴望。

這個該死的古今忘憂樓,待得越久,越會讓人感到焦慮!

“我可以出去了吧?”

黃泉剛想這麼問的時候,空餘恨剛好出聲了,目中帶著無限茫然:

“朋友,你的人生使命,是怎樣的?”

我?

黃泉沉沉閉上了眼。

他並不想回答,可又不敢忤逆麵前這位。

他隻能試著將自己當成一個有問必答的回話機器,徹底放棄思考,以此對抗未知恐懼:

“搜集淚家瞳。”

“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們閻王的使命。”

生來就有的使命嗎……空餘恨沒有不解與偏見,亦或者其他情緒。

他就像是聽到了一個正常人都會有的正常回答,不曾追問為什麼,隻順著接下去道:

“之後呢?”

之後?

黃泉一愣,搖搖頭:“我不知道。”

空餘恨就像是又得到了一個正常無比的答案,黃泉也像是道出了一種家常便飯般的尋常回答。

四目相對。

雙雙無話。

沉默中,黃泉摸著古今忘憂樓的木門,望向破碎窗戶外疏散的光。

光太縹緲,捉摸不透。

完全看不清外邊的世界是什麼樣,想象不到那裡存在有怎樣的人事物。

“那你呢,你的人生使命,又是什麼?”黃泉反問。

“尋找,我?”空餘恨遲疑,“我不確定……”

“之後呢?”

“我,也不知道。”

……

“徐小受,你說,人生的意義是什麼?”

“去碼頭上整點咪咪?”

“咪咪,是什麼?”

“脆脆的、鹹鹹的、好吃的。”

得此回應,道穹蒼為之沉默。

空曠無垠、一派狼藉的神之遺跡,身邊的遺跡之主就捏著天境之核,樹門就在虛空敞開著。

門上依舊有紫色邪氣。

還是那句話,祟陰不死,這門,誰都不敢亂入。

門內有光。

光很縹緲。

以至於門後世界,是如此的捉摸不透。

徐道二人並肩佇立,寸步不發,分明是站了有些時辰了。

既然“跑”的路隻有一條,卻是個死胡同。

他倆不約而同選擇了忽略神亦的建議,隻有一搭沒一搭地最後聊著:

“我問的是,人生的終極意義,是什麼?”

“去整點咪咪。”

“除了咪咪呢?”

“還是咪咪。”

徐小受的回答依舊十分乾脆。

道完後他看向樹門上方的神座,望著座上偏頭抵拳坐著裝逼的妄則聖帝,高聲道:

“祟陰,你有咪咪嗎,我突然想吃了。”

……

咪…咪……?

祟陰不知道什麼是咪咪。

但如果古今忘憂樓中的一問,等來的回答是這個,遺願也是這個。

祂想,祂明白該怎麼做了。

刷!

神座上的妄則聖帝拂著下袍,從容起身。

正如祟陰奪舍之前所想一般,今此之後的饒妄則,將會是截然不同的饒妄則。

他的光芒,將永恒綻放!

“呼……”

狂風忽作。

妄則聖帝抱胸憑立虛空,氣定神閒。

他身後四條手臂上,一捧出了風厘經,一展出了滄龍飲月圖,一抓起了白夜羽扇,一持起了向道槍。

“死亡,並非生命終點。”

“爾等,將與祟陰共生!”

一聲低笑過後,祂那三顆紫色大眼,同時亮起刺目光芒。

白夜羽扇!

妄則聖帝率先搖動的,是這正麵純白、反麵純黑的雀羽扇子。

“道分陰陽,兩界並行。”

“陽者曰:行屍走肉。”

“陰者曰:停魂駐魄。”

“術!”

啪的一聲,環抱的雙手隻抽出一隻,當空打了一個響指。

不需要此前掌握有何等術法,隻堪堪基於對晝夜、陰陽大道的理解。

祟陰,一念成術。

當那白夜羽扇往下習習一扇時,虛空有微風送來,陡而一錯。

“轟!”

道穹蒼、徐小受耳畔,皆是炸開了轟鳴巨響。

但見眼前時空交錯成二,陽界、陰界頓分,在祟陰此術的作用下,靈肉似完全分隔。

肉身停於陽界,魂魄停於陰間,雙雙交錯,又涇渭分明,可望而不可即。

“我的身體……”

徐小受完全找不到、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了。

他的靈魂和意識在一個世界,想要操縱的肉身,卻去到了另一個平行世界。

往側邊一探,道穹蒼那邊更是誇張:

他的肉身停在原地。

他的靈魂,忽而分開,在他的肉身上一字排成三個:

曹二柱的、神亦的,還有道穹蒼自己的。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種乎!”

二柱似完全壓抑不了自我的恐懼了,靈魂體躬身咆哮著,對著祟陰麵目猙獰、齜牙咧嘴。

“聒噪。”

持扇的妄則聖帝搖頭,率先鎖定了這位弱的,指尖一搓,丟過來了什麼東西。

——一道金色的繩索。

“彆仙捆!”

這繩索迅速縛住了二柱的靈魂體,往妄則聖帝的方向一拉。

“我的。”

“先給我。”

“都彆爭了,第一個,讓我來。”

妄則聖帝三個頭顱三張嘴,突然發出了不似是祂自己的聲音,各自卻對著二柱的靈魂體大大張開,垂涎三尺。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曹二柱目眥欲裂,口中癲狂般在咆哮,直至靈魂體快要沒入妄則聖帝居中的那張嘴時。

滋滋……

他靈魂體瞳孔之間,有紫電氤閃。

不是雷係奧義,不是罰神刑劫,隻是簡簡單單地臨死前召喚了一手虛像。

太虛之力,釋放吧!

以雷霆,擊碎黑暗!

“老爹!快救救俺——”

轟隆!

當曹二柱靈魂體被吸入口中之時,虛空轟的一聲驚鳴。

那雷聲大到直接將陰陽兩界的分隔轟斷,將祟陰的術破開,把神亦、道穹蒼放回到了曹二柱的身體裡,把徐小受回歸給徐小受。

旋即,妄則聖帝的麵前,冉冉站起一道虛幻的、黯淡的魁梧身影。

他比人形態的饒妄則高出起碼一個多頭,橫身比神亦還要粗上幾分,肩披大氅,手抓酒桶,脖頸上帶著一個鐵圈,掛著九枚令牌。

甫一出現,那纏著紫電的另一條手臂,就插進“妄則聖帝”的嘴裡,將那快要被消化了的兒子,硬生生從其喉管處拔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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