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人!
徐小受也是突然才想到。
祟陰都離開這麼久了,裡外的封禁也都切斷了,為何儘人那邊沒有畫麵?
第二真身,心念互通。
之前他本尊在外,儘人在遺址,打北槐時能藉此轉移“傷心”的影響,讓儘人無償代哭。
若非如此,四象秘境那會,給北槐斬了都有可能——他那能力太惡心,能強行打斷敵人施法,創造出許多戰機出來。
後來本尊進遺址,儘人去外麵,也能通過二者之前的聯係,讓儘人去問李富貴和龍杏一些事情。
但現在……
怎麼失聯了?
難不成,祟陰的封鎖還在,神之遺跡依舊隻能進不能出?
“怎麼了?”
道穹蒼聞聲偏頭望來,還以為徐小受記起來了他師父的事情,掙脫了記憶之道的迂回影響。
“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確證,祟陰確實乾預不了神之遺跡的進出了?”徐小受沒有明說。
道穹蒼笑著回應“這得看你啊,受爺,你才是掌握了天境之核的神之遺跡主人,伱嘗試著更改一下這裡的接引大道唄?”
更改……
何意?
“彆問,聽我的,你先改。”
“捏住天境之核,意念追溯‘接引’大道,不需要改成正常的,你應該也做不到。”
“改回祟陰影響前,斬神官染茗定下的接引規則模樣,來去自如即可。”道穹蒼神秘莫測。
徐小受遲疑了下,想到這時大家還在神之遺跡,騷包老道的話可以聽。
他便捏出天境之核,一切照做。
沒有整個世界為之一震,更不曾發出嗡嗡聲響,無聲無息間,接引大道便切換成了之前斬神官染茗設定的那樣。
“到底何意?”
徐小受弄完心生不妙預感。
因為他確實沒法將接引大道改成“通過樹門便可定點返回到聖神大陸的某個位置,而非怎麼進來,怎麼回去”。
理論,徐小受可以理解
畢竟神之遺跡貴為天境三角,是祖神的“靈址”,這裡的規則和聖神大陸的不一樣,層次上要更高級。
從那邊過來,是要用“羽升”這詞的,本質上非是“空間傳送”,而是“接引輪回”。
從這邊過去,自然也得是“接引”,而不是咻一下就能穿越星空和各種碎流。
但理論知道歸知道,主觀感受上可不怎麼好。
——自己出去後,愛蒼生可能拉著弓頂在自己腦門上等半月了,想來都有點驚悚。
當然,被道穹蒼預判中了的感覺,更加不好。
“你說不說!”
瞧見徐小受麵色不善,道穹蒼這才像會說人話了,手指遙遙指向另一邊,意在聖神大陸
“他們可不知道我們這裡發生了什麼。”
“但從整片大陸的範圍看,即便現在進遺跡的熱潮已過,大家也大概清楚這裡出了一些問題。”
“依舊有那麼一群人,在經過長時間的猶豫和掙紮後,會喊出‘染茗’二字,選擇拚一拚機緣——他們的人生已經沒有退路。”
“之前進得來,出不去,現在你改一下規則,再殺一人,看他是死,還是出去,不就明了?”
好簡單粗暴的方法!
但未免,有些過於沒有人性了?
正思考之際,道穹蒼忽然抿起了嘴唇,眼睛一彎,笑而不語。
徐小受瞳珠一顫。
“你……”
“是的,受爺,我殺完了。”
……
神之遺跡其實還有人。
早前祟陰還在時,這些人進來後直接給大陣煉了,十分榮幸地與祟陰同化。
不論斬道,還是太虛。
現在祟陰已走,三三兩兩還敢進神之遺跡者,成功活了下來。
他們落到第一重天,在腦海裡看完進場動畫,然後睜開眼,便呆立原地。
“好一個神之遺跡!”
真不愧是神戰之地啊,這也太遺跡了。
怎麼跟給牛犁過一樣,沒有一塊地是好的?
就算跑大半天,按理說這麼多年過去了,哪怕當時打得最昏天暗地,依照此地靈氣濃度和無主聖力看……
早該靈株成簇,靈物亂飛了吧?
可連一株十品靈藥都沒有,遑論一二品的和聖藥!
連一把神兵利刃都沒有,隻有些邊邊角角的斷刃碎片,指甲蓋大小都算大的!
“不像是過去有神戰,倒像是昨天剛剛結束神戰……”
劉桂芬撓了撓頭,感覺這裡好怪。
他生在東域,今年一百七十有二,純陽之體,迄今沒有破功,修煉神速,終在六十三年前突破成就太虛。
狂一點的說,當時的第八劍仙連個卵都不是。
劉桂芬有一個夢想,參加十尊座,成為聖神殿堂的
桂芬大帝——這名號說出去都響當當的。
一百年了,他終於頓悟出來,這不叫夢想,叫幻想。
十尊座他打了五次,次次沒過海選。
沒關係,他成功熬死了十尊座,這個比賽現在聖神殿堂官方宣布不會再辦了。
而現在……
“神之遺跡,老朽劉桂芬,來了!”
……
啪嘰。
這狂言剛放完,空無一人的前頭突然掉下來一道模糊的影。
劉桂芬一百多年的江湖經驗告訴他,來者不善。
那白衣身影落地後便看著他笑,不多時,遞過來一把匕首
“自刎吧。”
劉桂芬活了一百七十二年,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無語過。
這太好笑了。
我劉桂芬堂堂太虛,東域響當當的大人物。
怎麼說也是桂芬殿堂的當代殿主,曆經江湖風雨無數,見證過四代十尊座的崛起與隕落,二十多位劍仙的過往與結局……
“呃。”
劉桂芬尚未扯開嘴角發笑,尚未擺開防禦的架勢抵抗,突然思緒一斷,仿若看淡了生死般從容一點頭
“好。”
記憶中,自打小時候那一次被欺負後,他便有過這樣一個堅定念頭
倘若能活到一百七十二歲,一定要去某個破敗的遺跡,找到某個人,拿過他的匕首,割掉自己的喉嚨,結束這碌碌無為的一生……
我的一生,為此而奮鬥。
而今日,終於可以迎來結局。
劉桂芬閉上雙眼,心中無欲無求,有塵埃落定的靜寂。
“嗤啦。”
匕首抹過喉嚨,沒有血花。
一道肉眼不可見的虛幻樹門出現,劉桂芬跌進門裡,消失不見。
……
“嚇!”
劉桂芬猛地驚醒,直起腰來,一身冷汗泌出。
觸目所及,是蛛網斜掛的山洞壁,是沾染塵埃的小石桌……
大腦有些隱隱作痛。
劉桂芬揉了揉,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山洞、石床、閉死關、殊死一搏……
一百七十二年碌碌無為,與其帶著這般平庸的一生老去,不如進神之遺跡,拚一把半聖機緣。
不成功,則成仁!
然後……
“我怎麼回來了?”
劉桂芬有些莫名其妙,他記得自己猶豫了大半月時間,是喊了“染茗”進去了啊。
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揉了兩揉,不僅腦內生疼,腦外也疼了。
隱隱還有什麼液體劃過眼角,帶來發澀的感覺——血?
劉桂芬趕忙停止了揉腦的大動作。
“嘶!”
他攤開手來看,倒吸一口涼氣。
手上正靜靜躺著一把碧綠色的匕首,帶著新鮮出腦的血跡,還有一塊皮肉。
“我削下來的?”
“我差點自殺了?”
“該死,這匕首怎麼出現的……”
正當劉桂芬嚇得半死,要出關將這邪門玩意扔遠點時,腦海裡忽地一震。
玄之又玄的霧氣氤浮而出,彙聚成了影影綽綽的破碎古老畫麵,看也看不清,就是感覺恢弘、強大、恒久!
什麼東西……
劉桂芬遲疑地扯了扯嘴角,眼皮跳了兩跳,甩甩腦袋,將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甩掉。
“滴。”
清脆的聲音出現。
這一下,劉桂芬猛地站起,一身恐怖的太虛氣機,直接震碎了整個山洞,破天而出。
“什麼東西!”
“從我腦海裡滾出去!”
“老朽是不信這些東西的,滾!”
他瞳珠幾乎瞪裂,死命捂著腦門,又將那匕首扔遠。
可下一息,匕首回到手上,幻化消失,烙入皮肉,在掌心成了一個若隱若現的刺青。
“滴血認主?”
劉桂芬心情爆炸。
這是何等的荒謬?
我隻不過是撓了撓頭,這玩意因為削下來皮肉而認主了?
它到底是神器,還是邪器,亦或者……
“等等!”
神之遺跡?
我從神之遺跡歸來?
遺忘了裡頭的經曆,但得到了這個古老的東西?
劉桂芬冷靜下來後,感覺血液流速都在加快,感覺身體都開始發熱——不是因為純陽之體,而是因為更加激動!
“機緣?”
“機緣!”
是!劉桂芬是不信這些東西。
但一百七十二年了,時來運轉給我得到一次機緣,可以吧,不過分吧?
信一下,沒逝吧!
他平複住自己,想著既來之則安之,那便看看這匕首究竟是個什麼來曆。
約莫等了一刻鐘。
匕首一直在吸取自身的靈元。
劉桂芬是太虛,不是後天一二境,要靈元……管夠!
他拚命的輸送,並不怕死。
直到最後,那快要被他以為是幻聽的聲音重新響了起來。
……
“滴!”
這刹那,便是永恒。
約莫是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劉桂芬回神過來時,搖頭笑了。
他徐徐抬眸,望向身前山林。
落日的餘暉灑在他蒼老的麵容上,將眼角的魚尾紋都染上了片片金鱗……
清風徐來,暗送香波。
草木芬芳,萬物有靈。
活了一百七十二年啊,劉桂芬第一次覺得,世界如此五彩斑斕!
腦海裡,似是因為吞噬了靈元,這一次出現的信息更多了
“滴!”
“檢測到骨齡一百七十二歲的純陽之體,當世唯一,符合‘唯一’標準。”
“道祖傳承啟動中……”
道祖?
劉桂芬心跳漏了一拍,沒有說話。
雖然直接測出自己單身接近兩百年,有些讓人不爽,但沒想到這也算得上“唯一”。
估計是那匕首神器在自動檢測吧,還好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唯一。
“平庸一生,不曾想老朽也有極致之處,倒是驚人……”
不得不說,“道祖傳承”四個字,讓人怦然心動。
活了常人的幾輩子,劉桂芬聽說過十祖,但從沒聽說過道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