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域傳道鏡前,一眾煉靈師已集體起立。
這一個個老大不小的家夥,望著鏡子中那個可愛的白衣小姑娘在當著五域的麵跳舞,毫無劍仙形象。
此時竟哭哭不出,笑笑不得。
所有人身子僵硬,表情不自然在抽搐,儼然已不知該作何是想。
在北北這番話完之前,眾人竟無從察覺修道的儘頭、修道的意義是什麼。
其實有人想過。
應該說九成九的人在修道伊始時都想過。
但中間經過一番波折、曆練,最後的衍化出的結果,絕不會是“垃圾”、“聖奴”之類。
“可,真不是嗎?”
此時經由北劍仙一言,大家恍然大悟,好像她說的不無道理?
太虛是此世的終點。
半聖名為超凡脫俗。
但強如秦斷、裘固,在這樣一個會於鏡前扭手唱跳的不著四六的小姑娘麵前,他們大氣不敢喘。
為什麼?
因為她姓“北”?
月北華饒道,好像聽說過,是什麼?
哦,五大聖帝世家!
那如果路的儘頭,是給他們五家當狗,修道又是為了什麼?
為了當狗?
為了奔結果而經過程,意義就是沒有意義?
“不是!”
“不該如此!”
“不可能是這樣!”
有人捂住了腦袋,失神呢喃。
有人揪著胸口,隻覺身體裡有什麼東西在變得躁熱。
他們無助抬眸,再看向傳道鏡……
鏡子中的北北像個小醜一樣在跳舞。
鏡子前的煉靈師辨認了好長一陣,認出了這是一麵鏡子。
北北不是小醜。
我才是。
“不可能!”
有的人觸及到了什麼,腦海裡閃過“聖帝”,閃過“位格”,閃過“指引”,“閃過”遺忘……
很快,便有許許多多的人,捂著腦袋渾身迸出魔氣,如是被北北喝裂了道心,走火入魔。
“瘋了!”
“都瘋了!”
北劍仙在跳舞……
看跳舞的人在魔怔……
觀戰的清醒者聽完姓北的說完忤逆之言,竟覺有理……
這不是瘋了,是什麼?
“我……”
“我們……”
五域鏡前之人,尚能保持清醒的,轉眸後麵麵相覷。
一時間,眾人感覺要不就世界瘋了,要不北北瘋了,要不我瘋了。
總之,就得有一個是瘋的!
否則,這事兒如何會成立,它存在本身就代表不可能啊!
……
“如何不可能呢?”
受爺的聲音突然在夢碎時刻入耳,眾人舉目望去。
五域傳道鏡分為兩半。
聖山上的那一半,北北跳完舞後,清醒了回來,小臉刷的通紅、眼神陡然驚恐。
“啊——”
她抱頭一尖叫,帝劍都給驚掉在地。
這會兒隻能捂著腦袋,“呃呃唔唔”半天,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可以彌補,更不知道自己方才為何會道出那等逆天發言。
“嗬。”
南域這邊的鏡子,徐小受卻隻是輕笑一聲,雙手從鏡子外挪動入畫。
所有人看著那從受爺指尖流出,滲入天地道則之中的靈線,陷入深思。
但聞受爺侃侃說道
“虛空島上,道穹蒼傳我天機術。”
“神之遺跡中,道穹蒼授我傀儡操線之法。”
“如今他已和我聯盟,道予我世界真相,我將之公之於眾,感覺如何?”
眾人心頭一震,原來是如此嗎。
這“真相”,竟是道殿主告知受爺的,那可信度,幾乎九成吧。
受爺手指輕動,指尖靈線波湧。
中域那邊,北北突然表情一怔,手又舉直,跳起了波浪舞。
“噢北北,北北”
是他!
這一瞬,五域世人都看懂了,“真的是受爺在搞鬼,他沒有撒謊!”
迅速反應過來後,眾人又無不汗毛倒豎,心覺悚然。
人在南域,他能以天機術,操縱身在中域的北北?
這中間隔的不是一個房間、一城、一郡、一界,而是足足一域啊!
且受他操控的不是凡人,不是低境煉靈師,不是浪得虛名之徒,而是白衣劍仙北北啊!
“受爺是什麼時候……”
觀者語塞,聞者沉吟。
好像每次受爺都是這樣,一個不注意,咻一下他就成長一個大台階。
他從不循序漸進,而是一蹴而就。
彆人需要從爬,到走,到跑,慢慢學,他一來就能飛,然後道法一變,變得什麼都會!
“這就是‘傀儡操線’。”
“中域聖神天,南域罪土,於大家而言興許很遠,對空間奧義來說,不過咫尺之距。”
鏡中的受爺停下蹁躚的手指,不再展示他的厲害。
北北便停下熱舞,抱頭驚恐。
他含笑看向鏡頭,轉口又聊起了其他
“道穹蒼待我不錯,但他有他自己的目的,我們並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因而大家不必濾鏡破碎,還是可以崇拜他。”
“我是‘聖奴’,已經算很純粹的聖奴了。”
“以前我也不曉得聖奴主要是在乾什麼,聖神殿堂治理大陸已經很好了,聖奴存在的意義,是要挑起大陸動蕩嗎,是要搞得民不聊生嗎?”
鏡前的人陷入思考。
大家見過受爺不著調的一麵,這般坦誠交心的時候,似乎還是第一次?
“我比你們‘幸運’多了,很快就有了答案。”徐小受一笑,搖著頭,唏噓道
“我尚未出道,就給聖奴無袖,也就是桑七葉種下了燼照火種。”
“剛出靈宮開始人生曆練,就撞上了硬要給我一個答案的聖奴首座八尊諳。”
“我是什麼天之驕子嗎,你們都要選我?”
受爺無奈的攤了攤手,表情有些可惡,像是在嘚瑟。
眾人卻反而得以讀出這種提前就被選好路,摁死在地上,隻能努力匍匐往前的沉重。
畫麵微微有動。
有的人瞄向了桂折聖山的傳道鏡,發現連蒼生大帝都停下了所有動作,也不攻擊,也不發言。
從北北變異開始,他就靜靜的聽,從頭到尾沒有一個動作是想要打斷受爺的。
老一輩的有人記起來了。
從十尊座成名開始,到加入聖神殿堂,應該也直至現在,愛蒼生的立場從來都不是聖神殿堂,或者聖奴,或者其他。
他站自己。
他如他名,是“蒼生”的立場。
他之前站聖神殿堂,是因為道殿主在,天下黑暗勢力在他眼裡看不到任何一縷希望——聖神殿堂便約等於蒼生。
此刻受爺人在南域,侃侃而言,勢竟已壓聖神天。
愛蒼生便好像不再隻等於愛聖神殿堂了?
鏡子畫麵再微微一變,隻是一些細節的改動,便讓得人從關注愛蒼生,回到去關注受爺。
而此時,依舊無人察覺幕後操鏡者風中醉在如何發功。
蒼生大帝都聽得仔細,五域世人當然也聽得認真,但聞受爺再道
“八尊諳跟我說,聖奴要的是自由。”
“我想自由分很多種,他想要的那種,是極個彆人才渴望的。”
“大部分人一輩子達不到他那種高度,達不到十尊座的高度,那麼得不到絕對自由,隻得到相對自由,又有何妨?”
“為了這相對自由,犧牲部分自由,換取聖神殿堂的庇佑,很合理呀!”
“那麼,聖奴追求自由的意義,是沒有意義嗎?”
五域之人屏息凝神,顯然都聽進去了。
這是受爺以前的答案,他們沉默著,在等待受爺如今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