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道之箭出,死神之力除。
一回頭,秦斷、裘固,已經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連半聖位格都給人挖出來。
三十年了!
愛蒼生從未見過如此狂悖之徒。
便連徐小受登山,尚且給足了自己麵子,沒有選擇正麵硬撼鋒芒。
天人五衰的行事風格似乎隻考慮當下沒考慮後果,他的閻王麵具上寫著的,仿就隻有三個字殺死我。
“嗡!”
邪罪弓弓弦輕震。
愛蒼生緊緊握著,卻並沒有直接提起。
他的耳畔,聖山廣場上諸聖的耳畔,乃至是五域傳道鏡前觀戰者此刻的耳畔。
回蕩著的,是奚那連掩蓋都不想掩蓋,一心隻想向大陸五域揭露事實真相的,略帶顫抖的聲音
“天人五衰出身南域術金門,生有五大絕體衰敗之體,南域第一勢力術金門硬抗十三年後氣運全崩,後遭殃隕滅!”
“天人五衰受黃泉相邀加入閻王,閻王曾於東天王城天祈林外有過行動,奪取北域普玄薑氏半聖傳人薑閒之三厭瞳目,此淚家瞳後裝於天人五衰身上!”
“天人五衰上過天空之城,經過曲折離奇的過程,借血世珠封聖,在保有自身絕體的前提下,殺死並奪走暗部首座夜梟掌握的死神之力,以及死前進化了的五大絕體之一,不死之體?”
“天人五衰掌握……天人五衰還掌握有吞噬之體?具體情況不明,但他身兼……三大絕體?!”
奚像是第一次在讀這份情報。
說到最後時,他抬起頭來看向大家,目光都有些渙散。
他有一句話沒說。
異部並沒有搜羅得到虛空島後有關天人五衰的情報,這在當時似乎給道殿主列為絕密,隻有他一人可知,不曾公布出來。
他最新拿到手的這份《天人五衰簡報》,確實是第一次看,來自一位署名為“南域熱心通緝犯”的家夥。
道殿主,你也在看著聖山嗎?
道殿主,你過來救救聖山吧,這麼恐怖的東西,你放心讓他來聖山嗎?
奚無聲祈禱著。
實際上,他最想說的不是上麵那兩句話,而是……
道殿主,你過來,帶我走吧!
可我隻是奚啊,我有什麼價值呢,我連無月劍仙的小指頭都比不上,連成為道殿主的劍的資格都沒有!
奚渙散的目光,終於全黯淡了。
天邊風中醉聽完這一番話,手也不抖了,心也不跳了。
五域世人半晌沉默著,得知真相後竟不知該作何反應,想慶幸慶幸不起來,想無視無視不過去。
不論戰場內,還是戰場外,此時一個個的,都感覺大難臨頭。
“身兼,三大絕體嗎……”
若說十尊座是大陸十大天賦之最,那麼五大絕體就是大陸破壞力排行前五。
曆史上每每有五大絕體出現的痕跡,大抵都會被以雷霆手段迅速誅除,將災難扼殺於繈褓之中。
最慘,慘不過五大絕體各自初步成型,給大陸帶來過某一段災難。
但畢竟也算亡羊補牢,時猶未晚,聖神大陸咬咬牙硬抗抗過去了,靠時間修複創傷。
而現在,不是一個絕體,是一個身兼三大絕體的怪物,走到了聖山之上!
它像沒有幼年期,第一次露麵在世人眼中時,已是完全成熟體。
“老夫記得衰敗之體之所以被列為絕體,就是因為上一次出現,同這絕體有過接觸的,全沒了吧……就像術金門?”
“不死之體也是,怎麼殺都殺不死,難怪他可以快速痊愈,那得怎麼對付……封印、放逐?完蛋,這殺不死,他就有無限可能啊!他又不是單純的不死之體!”
“完了完了完了,我已經看到天人五衰了,我不會也被隔著一域降下‘五衰’,我不會已經沾上惡果了吧?”
“他還有吞噬之體啊!吞噬之力不是在受爺身上嗎,為什麼還有?一個受爺已經很恐怖了,但他還算有理智……這個天人五衰,單是看著,就感覺很瘋啊!”
“我有點想看,我又有點不敢看……話說‘議論’沒事吧,不會我說他兩句,我明天要橫死家中吧?”
“蒼生大帝,你的大道之眼到底在盯什麼,為什麼沒有提前發現?你每天都在偷窺寡婦洗澡嗎!”
……
我的失職……
當聽完奚全部彙報,愛蒼生頭腦反而冷靜了下來。
他有些不解。
這麼恐怖的存在,活越久,大陸便越危險,為何道穹蒼知曉了,卻沒有半點行動?
很快,他釋然了。
自己在桂折聖山這麼多年盯著的第一目標,從來都不是神亦,而是道穹蒼!
這家夥有異心很正常。
而他瞞著自己不說,證明這天人五衰,也許就是他接下來的布局中,至關重要的一枚棋子!
提起邪罪弓,愛蒼生將目光投向山腰處。
他要殺死這個人。
不論天南海北,必須誅殺。
可這對天人五衰個人而言極不公平——生來衰敗之體,絕非他的意願!
但是啊,沒有其他的辦法。
在舍棄一人和舍棄無數人之間,愛蒼生並不是真正的救世主,無法魚與熊掌皆要。
他隻是一個自封的護道人。
當有且隻能有一個選擇的時候,他毫不猶豫選擇前者。
“遺言。”
作為一個被犧牲者,天人五衰當然得有遺言。
愛蒼生更會儘量在過後幫助他實現,如果他有所求,遺言也算正常的話。
可話還沒出口,邪罪弓都還沒行動……
愛蒼生發現,便在奚解讀天人五衰的時候,天人五衰都沒有停下過行動。
此刻,這人正蹲在地上,半聖位格都放在了一邊。
他手頭上的事情似乎更加重要?
他在身前堆起了兩捧血泥,各自插上了一炷點燃過半了的香……
“他在乾什麼?”
這畫麵,南域出生的愛蒼生都看不懂,但讀到了“邪”!
直覺告訴他,自己的思考並沒有錯。
天人五衰每多存世一息,這個世界便有多一分的危險。
“遺言!”
愛蒼生重重喝出聲,忽然覺得,或許不該留給他遺言的時間?
可山腰處,天人五衰像是完全沒看到他。
堆完血泥上完香後,起身後撤半步,對著山路上的血泥堆鞠躬一拜。
風中醉扛著傳道鏡,看得後腦生涼。
突然間,天人五衰轉過了身來,看向自己!
“你……”
風中醉張了張嘴,話都難以出口。
他指了指山巔,想示意蒼生大帝的邪罪弓對準了你,現在可能是你最後的時刻了,莫要看我。
鬼使神差的,他的目光落在那兩堆血泥和兩根香上,問道
“你在乾什麼?”
天人五衰戴著麵具。
五域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唯一能視見的是那藏在陰翳下的冰冷、空洞的目光,他竟然回答了
“連根拔起,一個不留。”
風中醉猛地一哆嗦,想起了什麼後,表情難看得像是要哭出來。
不是,前輩,我之前真的隻是那麼一說,您不必如此較真的啊!
……
“嘣!!!”
聖山之巔,再度聽到天人五衰開口的愛蒼生,知曉自己的判斷又錯了。
完全不能給他時間!
邪罪弓從不射背對自己的人,從來也沒有人敢背對邪罪弓。
今天,開了很多次例外。
“轟!”
果不出預料,即便是背對,天人五衰亦有感知,中箭之前轟然變大。
他再度漲成了虛空侍般的體型。
愛蒼生對力量的把控十分精準,上一次他已經測出了對方肉身的強度。
這一箭,他將完全粉碎天人五衰的肉身。
不死之體不可怕,即便殺不了,先將之魂、意鎮進死海,再另尋他策。
可突然間,巨大化的天人五衰綻開了金光,顯化出了死神之力附著的金色骨骼,身周更化出了蜿蜒的九龍護體。
“這是……金軀聖骨?!”
五域視見這一幕,差點眼珠子都掉出來。
發生了什麼?
裘固的能力,怎麼會去到天人五衰身……等等!這就是吞噬之體?
“轟隆”聲響中,對力量計算極為精準的愛蒼生,顯然沒有算上死神之力附著的金軀聖骨。
他的一箭,固然再次轟開了金軀聖骨的防禦,更撕裂了巨大化天人五衰的大半身軀。
自此,停下。
這一回,不論是戰局中,還是戰局外,所有人清晰可見天人五衰的傷口處,湧出了大量死氣。
這死氣堆積,縈於傷口,居然否極泰來般化出了生力,快速修複著他的殘軀。
而那一箭附著的邪罪之力、邪神之力,也根本阻止不了傷口愈合,反而給天人五衰的身體……消化了!
“壞了。”
彆說愛蒼生了。
消失狀態下的徐小受,都給蛻變後的天人五衰這三大絕體外加祖源之力的組合,驚得目瞪口呆。
身中一箭,天人五衰卻愣是沒有回頭。
他單手捂著腦袋,表情十分痛苦。
傷口修複著,他的身體各部位都開始蠕動,突而肩膀處鼓起了一堆血肉。
“尬——”
一聲淒厲鴉叫。
天人五衰右肩處血肉破裂,飛出幾頭三足黑梟,撲騰著血淋淋的翅膀飛向了北方。
五域不寒而栗。
天人五衰依舊沒有回頭。
他的神智回來了,但他的性子明顯執拗。
似乎執意要完成的事,即便自己被射殺了半身,意誌依舊不會變更。
巨大的身影立足聖山之巔,隨著三足黑梟的離體,天人五衰身周湧出了大量死神之力。
黑色的死神之力席卷全身,將他的大袍染成漆黑,遙遙看去便像是死神降在桂折聖山。
天人五衰忽地噴出一口精血,雙手掐起印決,沙聲念道
“禁·血鏈族咒術!”
嗤
桂折聖山山腰處,那兩根插在小血泥堆上的香,迅速燃燒殆儘。
天人五衰腳下哢哢展開黑紅色的血紋之陣,像是踩出了極為邪異的奧義陣圖。
但沒有光。
一切,十分晦暗!
他嘴裡噴出的精血,歸成兩灘,落在腳下巨大的陣圖之上,“滋”的一聲化作黑煙,融進道則。
隱晦可見。
無數道黑光從血陣之中拔起,射向北域,似在追逐什麼。
風中醉麻木地抬眸看去。
那黑煙追逐的,是三足黑梟遠處的方向,而咒術所追逐的對象……
“咕嚕!”
風中醉艱難一咽唾沫。
他想起來了,那用香插著的兩堆血泥,好像是用秦斷、裘固的聖血,和起來的?
天人五衰最後口中噴出來的精血,似乎也不是他自己的,而是秦斷、裘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