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風城雪一腳踹翻的水桶裡的水,蔓延到自己身下,攤開了天空,帶來了冰涼觸感之時。
徐小受捂著頭顱,怒目圓睜,已痛不可遏。
他方想以頭搶地,以此來緩解頭疼,垂頭時卻因由視線一低,駭然發現……
地上水漬,倒映的天,居然不是藍天白雲的天!
裡頭呈現出來的,赫然是神之遺跡第三十三重天!
“啊――”
徐小受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張目望天。
他終於發現,山光水色是周圍,可這片世界的天空,居然真由倒映的神之遺跡第三十三重天構成。
那個由自己傾儘全力架構出來的神亦,霸王一棍抽下,身形卻定格在了半空,定格在此時望去的天上!
“花未央!”
“花未央,是你!”
在有如腦殼也要分娩了的劇痛之下,徐小受終於意識到了最恐怖的事情:
霸王一棍,並沒有抽碎花未央的第二世界,或者說還沒來得及。
在千鈞一發之時,在神亦一棍落下之後,卻卡在花之世界瀕臨分解之前……
或許結局會如自己所想的那般。
花未央輸了,在他最擅長的那一道上,他被自己一棍抽碎了。
可便是因由這般僥幸心理,在戰局分出勝負的前一瞬……
花未央抓住了這一瞬!
他更延長了這一瞬!
於是,功虧一簣。
自己主動踩入的,不是花未央被抽碎、捅穿後的記憶深處。
而是自我幻想出來的“花未央被抽碎、捅穿後的記憶深處”――這是自我幻想的成功,是花未央想要自己主動踩入的局,是嵌套在幻劍術第二世界中的第二世界!
鏡中花,水中月。
低頭瞅見身下水漬中天空倒影的那一瞬,徐小受從水漬之中也瞧清了自我,找回了自我!
可他才堪堪明悟這些之時……
“啵!”
身子揉碎,如波幻滅。
水漬中的世界爆發出了恐怖的吸力,將他一點點剝離這般“記憶深處”,送回了神之遺跡第三十三重天。
……
“我……”
井口、木屋、花未央、風城雪、劍神孤樓影,全然不複!
徐小受發現自己回來了。
可他不是回來到神之遺跡第三十三重天的自己那邊,他發現自己成為了花之世界的意識,成為了花未央!
“我,還是花未央,沒有切換回來?”
“不,我還在第二世界裡!”
花之世界,如臂使指。
徐小受心念沒動,可憤怒時大地吐出憤怒的花,悲傷時大地吐出悲傷的花。
他感覺自己的狀態,就像是被祟陰術狗大餐分屍後,刻意大道化,借此分食花之世界力量的狀態。
但唯一有不同的點……
他找不到徐小受這個自我!
他現在體驗的,是花未央的視角,即將被霸王神亦抽碎的那個視角!
“喝!!!”
霸王一棍抽下。
神亦儼然殺紅了眼。
這重兵榜上的重武器,硬生生因由力量的爆衝,掄彎了。
“且……”
“且慢……”
徐小受沒有手臂,他的身體就是世界,他隻堪堪發出這般驚惶的聲音,戛然而止!
不對。
這一聲,怎麼有點熟悉?
他失去了所有後續,感知最後所見,是霸王一棍之下,整個世界都在往中間翻卷,都往棍下擠疊,繼而全盤粉碎。
……
“受爺?”
“醒醒,受爺?”
臉上冰冰涼,像是給人拍了兩下。
徐小受身子劇烈一抽,腿不自覺用力一蹬,因為在睡夢裡他被什麼東西抽落,抽得墜空了。
他猛地張開雙眼,騰的直起腰來。
剛覺醒出來的絕對拒衡下意識就打開,和萬事萬物保持起了安全距離。
衣服緊緊貼在後背上,儼然已被冷汗打濕,也也許是因為死海淨水?徐小受搞不清楚。
“少年……”
這一聲虛幻縹緲的聲音,在記憶深處淡去。
徐小受甚至不察它是在夢境中出現過,亦或者現實裡出現過。
反正他現在聽不到了!
花神一夢,大夢千秋。
夢醒來時,他幾乎已經忘記了夢裡到底發生過什麼,隻模糊記得一些個花未央、墓名城雪、劍神孤樓影什麼的……
他起身,環顧四周。
四周是死海,聖山避難團還有風中醉等,所有人畏畏縮縮縮在角落。
就連向日葵空餘恨也一樣,看向自己的眼神無比驚恐,仿佛自己方才開了極限巨人嚇了他們一大跳似的。
他起身,再次環顧四周。
這是一片花之世界,四麵繁花似錦,姹紫嫣紅,沒有天地概念,沒有日月時間。
除了花,還是花。
亙古永恒。
“花之世界……”
“花未央……”
“大道化?”
徐小受皺皺眉。
他發現自己依舊連接著這片花之世界,也依舊可以操縱自己在死海中的身體。
有如黃粱一夢,也似桃源一旅,夢醒來時,其實什麼都沒發生?
“你是?”
他看向身側。
身側一朵不高的小雛菊搖曳著,方才就是它拍自己的臉蛋,也發出了人聲。
“你想見我嗎?”小雛菊反問道。
徐小受這一回沉默了許久。
他沒有口出狂言,也沒有過度謙卑,而是在細細思考,這個問題是否有什麼深意。
他好像明白了,道穹蒼曾跟自己說過的,區區聖帝在聖神大陸能發揮出的力量,較之於初複蘇之祟陰,有過之而無不及,是個什麼意思了。
他好像又不明白自己為何有這樣的明白,因為,他幾乎忘乾了方才“夢境”中發生的一切。
“你好謹慎。”
小雛菊等了半天沒有回應,自討沒趣,搖身一晃,化出了人形。
他身著大綠袍,衣上繡著大紅花,顏色與造型衝撞又彆致。
最為精致的是,他耳邊還彆著一朵小雛菊,笑起來極為陽光:
“初次見麵,叫我阿來就好。”
“你就是新一代第一劍仙,受爺,一人衍子千千萬,擁有很多個名字的……‘徐小受‘吧?”
阿來?
七劍仙花來?
幻劍術,花未央,花來……
所以這都是有關係的,也都是這麼簡單粗暴,毫不遮掩的關係嗎……徐小受沉默住了。
“大幻無虛,大想如常。”
沒來由的,他腦海裡蹦出了這句感悟,真的離譜!
自稱花來的家夥輕笑著,踱步圍著徐小受轉,摸著下巴自我嘀咕道:
“你應該是見過我家先祖了。”
“我聽說每一個見過他的人,都這樣,末了也還想再見他一麵,你是嗎?”
花未央?
我能再見他一麵嗎?
徐小受沒有出聲,隻覺如果再見一麵,自己應該能發揮得更好。
畢竟這是劍道盤的第一次超道化,每個人的第一次,都是青澀的……
嗯?
不對。
我是有過什麼比拚上麵的失利嗎?
徐小受垂下眼皮,陷入苦思,超道化意道盤第一次出現“茫然”的感覺,這讓人細思極恐。
花來停下了踱步,盤膝端坐在了柔軟的花地上,抬眸咧齒笑道:
“你聽說過‘少年出侑荼,太城下青山,西行征大漠,求道花未央‘的故事嗎?”
徐小受猶豫了下,緩緩搖頭。
花來一笑,沒有講故事,隻是神情略顯自傲道:“他現在還在找尋拜謁我家先祖的機會,但我想,先祖不會見他了。”
“為什麼?”
“你總算說話了……”花來並沒有解答,而是道,“先祖讓我轉告你幾句話!”
“什麼?”徐小受聽得認真,卻難以從感到的善意中回敬善意。
花來並不介意麵前人刻意保持的距離感,說道:
“他說,‘超道化易,明辨我難‘。”
“他說,‘萬世皆幻,兩世可相‘。”
“他說,‘位同祖神,不及祖神‘。”
一頓,花來唇角一掀,自得之色更濃:“最後這句話,是我說的,但先祖讓我也轉告你。”
“是什麼?”
“術邪一體,神魔本相,藥鬼生滅,四祖輪回,唯……時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