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四〇章 一言成諭化有怨,熔斷天梯執此界(2 / 2)

“嗡……”

金光波瀾間。

其身之後,隱隱彙出一方巨大的蓮台。

天梯之上,時作黑血、時作佛陀之相,徹徹底底凝成了後者。

那金光佛陀似在一瞬排去了魔性,於天梯起身,縱而一躍。

“轟!”

五域世人腦海巨震。

但見天梯上的佛陀消失。

聖奴無袖背後那普世蓮台之上,卻多了一方盤膝而坐的巨大佛陀。

它塑以金身,慈眉善目,嘴角含笑,歡喜示人,左手虛抬於肚,中無掛物,右手輕撚於胸,無印無決。

“這是……”

單是這麼一看。

大肚佛給人的感覺,便是無牽無掛,是太平盛世才可能被塑出來的佛陀金身。

它沒有多大的辨識度。

因為盛世太平,大家可以隻關注自己手上的事情,不必將信仰寄托在無需信仰的事物之上。

求天求神,求佛求祖,各皆不如求己。

可世人甚至沒來得及記住這大肚佛的任何無關緊要的特征,眼皮一眨

後,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那佛陀,黑化了!

它不再慈眉善目,而是麵帶愁苦。

它不再了無牽掛,而是雙手帶物,一懸骷髏手串,一掐執著印決。

金身的蓮台,在此刻魔化了的佛相之下,隱隱都滲出了些許黑色液體。

某一瞬,當看得專注時,五域世人又驚恐發現……

<

br>????那佛,倒過來了!

它變成頭駐蓮台,雙腿架空——如此姿態下,那倒吊著的愁苦的眼,盯向世人,碌碌滾滾,好不詭異!

徐小受都給嚇到了。

這什麼佛,如此魔性?

太不得體,太不莊重,太不嚴肅!

“顛覆、崩壞、錯亂……”

從此中,他隻能解讀這樣無法理喻的思考。

可世界便如此具有包容性,即便再不得體、再不莊重、再不嚴肅,凡存在,即有道理。

那“倒佛之相”一出,桑老整個人突而變得虔誠。

他失去了乖張、失去了狂戾、失去了滲人。

連那平日裡湊近些看都感覺很是驚怖的一張臉,此時看去,甚是和藹可親。

“動了……”

風中醉瞳珠震顫。

是的,聖奴無袖動了。

他往前邁出了一步,焦爛的軀體退化,化作一襲灰褐色的簡樸僧衣。

黑色淨水湧動間,輕易推走了他的草笠。

原來是他滿腦袋……不滿腦袋的頭發,全掉光了,掉成了一個和尚。

這和尚生得唇紅齒白,額點朱砂,卻眉目緊鎖,看上去憂心忡忡。

他再往前邁出一步,不見力量如何變動,整個人悄無聲息走出了死海,出現在了徐小受的身邊。

“什麼?”

徐小受嚇一趔趄。

他險些沒法跟上桑老頭的速度……等等,這還是桑老頭嗎?

他望著麵前這個和尚,愣住了。

“什麼!”

風蕭霜也嚇一哆嗦。

傳道鏡這個時候拍去,聖奴無袖,變得好虛幻、好不真實。

不,他應該不是聖奴無袖了,他是僧衣無袖……虛無縹緲的僧衣無袖,腰配戒刀,手持魔杖,這搭配,簡直無比詭異!

彆說風蕭霜了。

徐小受都無法形容自己當下的感受。

他記憶中得道高僧,穿的是紅色袈裟,留的是白須白眉,說的是善哉善哉。

這麼年輕的,他很難出得了寺廟。

配刀持杖的,大概率是個破戒僧!

這有點像破戒僧又有點不像的年輕和尚,路過徐小受後,目中突然有了光。

他微微側眸,略一頷首,道:

“倒佛塔見。”

……

“啊?”

滋的一下,徐小受汗毛都豎起來了。

倒佛塔見?

這格式,怎麼這麼熟悉?

虛空島見、染茗遺址見、神之遺跡見、倒佛塔見……所以,你是道穹蒼?!

但桑老怎麼可能和道穹蒼搞上關係?

他此刻借助的力量,道穹蒼能不能掌握得了,更是兩說。

畢竟他方才說過了。

“請神諭!”

還說了。

“赤焦而去,有怨當歸。”

有怨佛陀……各般種種,再是不敢置信,當“倒佛塔見”一句出,徐小受算是得以將全部串在一起:

桑老借的是不是魔祖之血,而是有怨佛陀之血。

祟陰此前坦言過,有怨於倒佛塔鎮的是魔祖,所以是他力量不夠,被汙染了?

但這血如能借來,就該是三十年前借來。

否則如聖奴有手段再見有怨,神亦不至於苦尋三十年而無果……

“三十年前,有怨就不是初封聖帝,而是已經接近祖神,甚至企及祖神?”

“難怪彆人在小打小鬨,他已經在鎮壓魔祖……”

這般震撼,可比八尊諳忘情、魁雷漢忘子、道穹蒼忘道,還要來得離譜。

徐小受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為真。

可不待他多想,僧衣無袖,再往前邁了一步。

這一次,他的背影徑直出現在了天梯之上,出現在了五域世人目之所及的任何地方。

他的高度是至高。

他的背後是世界。

從這個角度看去,世人隻能看到那口殺氣四溢的戒刀,以及魔氣肆虐的大杖——沒有人可以理解這樣的佛陀相!

徐小受卻知道。

他絕對不是桑老,而隻可能是有怨了。

畢竟那戒刀他見過,那魔杖他也見過——斬佛刀、獄空魔杖!

金色的天梯之上,不被世人所理解的、身著簡樸灰褐色僧衣有怨,卻主動轉過了身來,將溫柔投以此界。

他的道,極為簡單,如當下五域梵音:

“諸災皆付我,塵世享安平。”

“刀劍皆加我,人間無血腥。”

有怨盤膝而坐,戒刀輕卸,魔杖橫陳。

不見多言,其嘴裡已輕輕嗬出了一枚金色的舍利子。

這是……

徐小受麵有動容。

那是舍利子!

可其上之力,幾乎等同於祖神命格!

“天生的祖神命格……”

一瞬間,五域所有人都想到了什麼

都在此灰褐小僧的大道真言之下,聯想到了十尊座那位“佛若有怨獄應滿”。

天梯之上的他吐出了舍利子。

五域方才所有受過魔氣侵襲的煉靈師,隨力牽引,萬般不赦,皆被納來。

有怨吞食了一切魔氣、一切罪惡。

他那黯淡的身軀便無比凝實,其腳下盛開蓮台,眉心朱砂卻殷紅更血。

矛盾!

還是矛盾!

不論如何,誰都難以接受這樣極致的矛盾共存於一體,卻又能做到如此的陰陽調和。

有怨微微攤掌。

嗤啦聲響間,他的手臂焦爛,這儼然是無袖·赤焦手。

可下一瞬,這般以徹神念龍融燒為基礎,附體而去化作的無袖·赤焦手,力量被金色的舍利子淨化,化歸混沌。

當萬般不赦、萬般罪惡同被煉化之時,有怨掌心的焦爛褪去,化出一股柔和的、如水般的、金色的念。

“願力……”

徐小受頭皮微麻。

他見過這種徹神念。

這是赤誠信仰、不二虔誠。

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見過擁有這種二代徹神念的人,還是不樂小和尚——是有怨佛陀的徒弟!

心頭千思萬緒。

天梯之上,有怨佛陀坐下之後,心如止水。

他伸手一撫,願力自舍利子中滿溢而出,淌過蓮台,流遍天梯。

“撲撲……”

詭異的異響發出。

被那願力觸及,天梯竟發出了腐蝕、灼燒之聲,是時有白炎升起,卻很快連白炎都被撫平。

五域皆茫。

連愛蒼生都無有動作,隻靜靜觀望此狀。

但見天梯之上,金色舍利子不時歸回,有怨佛陀褪化,褪成了僧衣無袖。

五域眨眼,則僧衣無袖再次褪化,褪成了無袖·赤焦身的桑七葉。

再一眨……

沒褪了!

至此,桑老如同石塑。

他永恒的定格在了天端,隻餘一音傳揚五域,宣告其道之堅、其心之固:

“我將熔斷天梯,執掌此界一年,十祖不可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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