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雨打草笠,從破洞滲入,於老者抬眸而起的枯槁麵容之上淌下,滑過蓑衣,滴入漏趾破鞋之中。
“嗒、嗒、嗒……”
老頭不語。
可一步一腳印,連半分停留都無,悍不畏死般的繼續朝前走來。
宇靈滴蹙起了眉,冥思苦想。
這人,明顯就不是聖神殿堂之人。
可他宇靈滴的雨,從白窟下到了此刻,似乎都不曾見過聖奴之中,有這號人物。
“等等!”
忽然間,宇靈滴瞳孔一縮,他記起來了。
彼時才堪堪從離劍草原當中破空而出的小石譚季,似乎,頂的便是這張麵容!
“你是誰?”
宇靈滴扛著肩上人兒後撤了一步,心頭已經有了不祥的揣測。
但是……
怎麼可能?
那家夥,怎麼可能出現在此地?
他不應該是在青龍郡一戰後重傷敗退,現今處於無力參戰的狀態麼?
草笠老者不疾不徐,踱步而來,突然抬起草笠一笑。
那笑,卻仿若是惡鬼張開了獠牙,滲人無比。
“你不識老夫?”
在離宇靈滴還有十數步的距離,老者停下,眼睛突然瞪得滾圓,頭一歪,捏著草笠譏諷道:
“不識老夫,那你來此地作甚?”
“劃水、摸魚?”
“亦或是……”
老者拉長了餘音,目光落到麵前人肩上的青年,臉皮一抽,“就為了他?就這?”
宇靈滴腰腹一緊,整個人如同被毒蛇盯上,膽寒無比。
他下意識的後撤了一步,依舊有些不信自己的判斷。
“你,究竟是誰?”
一聲重喝,天穹之上雨勢愈重。
豆大雨點在半途卷成一團,化作雨石般轟轟砸下。
“嘭嘭嘭……”
山道被重水轟得殘敗不堪。
被白炎灼燒過的光禿山體表麵,更加是霎時間多出了道道龜痕。
草笠老者置身雨中。
明明人就在眼前,可那重水,卻像是砸到了空氣一般,從他的身形之中穿過,連半分傷害,都不曾起到。
宇靈滴更慌了。
斬道!
這起步便是斬道,上限卻是不知。
如若真是預想中的那人,那他的實力……恢複了?
“怎麼都喜歡問名字呢?”
草笠老頭低嘲一聲,眼瞼一抬,麵無表情的回著:“桑七葉。”
“嗤!”
一聲落定。
方圓數裡之地,天地間的水分被蒸乾。
九天之上烏雲頃刻間煙消雲散,撥開雨霧,又見青天。
那於半空墜下,尚不曾落地的霏若重水,更加是半途殆亡。
雲銷雨霽,耀陽當空。
宇靈滴被突兀出現的光明刺得肉眼有些生疼。
他還沒從對方的回話中反應過來,便是覺著自身有著重重氣霧被蒸出,體內靈元更是瘋狂在消耗。
“什麼情況?”
一仰頭。
刺眼光芒差點沒將宇靈滴閃瞎。
他震駭了。
隻見九天之上,前一秒還是烏雲密布。
此刻,卻是真的被耀陽取代了。
白色的耀陽!
不是掛在雲端,遙不可及的那一顆。
而是隻懸半空,通體灼白,仿若觸手可及的新一輪耀陽。
“日!”
宇靈滴驟然心頭狂跳。
他慌了。
這是什麼手段。
他能從那灼白耀陽當中,感受到不亞於真正太陽的能量。
真正太**體是什麼能量,宇靈滴其實不知。
但他知曉,如若這一灼白耀陽落下,他宇靈滴即便是掌握了水之奧義,恐怕也很難與之抗衡。
“桑七葉?”
重歸低頭看向麵前老者,宇靈滴根本看不出麵前人的來意:“我沒聽過這個名字,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想要乾什麼?”
“孤陋寡聞。”
桑七葉,便是桑老。
桑老首先嗤鼻,嘲諷了一句。
隨即才壓下了草笠,似乎連正眼都不屑看對方了,聲音帶著回憶:
“不過想來也是,老夫於中域叱吒風雲的時候,你小子不知道在哪個繈褓中吐著奶泡呢!”
“不識真名,可以原諒。”
頓了一下,他才繼續說道:“但聖神殿堂中人……聖奴,無袖,總該聽說過了吧?”
“你是無袖?”
宇靈滴聲音一高,腳後跟下意識的一抬,但被他壓下,微微後仰的身形也被拉回。
止住想要後撤之軀,他搖頭道:“你不是無袖。”
“嗯。”
桑老點頭:“真正的聖奴二把手無袖,應該在和無月老狗的交戰中重傷敗退,此刻應該還在養傷,不可能出現在此地,對吧?”
宇靈滴麵色一怔。
這,確確實實是他內心的想法。
但這老頭說出來,什麼意思?
桑老繼續道:“而且,就算出現了,以那家夥表麵上才堪堪王座,勉強斬道的修為,又怎麼可能給你如此大的壓迫感,甚至興不起反抗之心,是吧?”
“……”
宇靈滴額頭青筋一跳。
還彆說,這話也中了!
他簡直難以想象,這是無袖?
那個被無月前輩重傷連敗兩次的聖奴二把手無袖?
這哪裡有半點重傷的模樣?
這簡直比岑喬夫給出來壓迫感還要大。
桑老突然嗤笑出聲了。
足足搖頭晃腦許久,他才譏聲道:“毛都沒長齊的缺牙小兒,簡直是要讓人笑掉大牙!”
“你也不想想,無月老狗能重創老夫的話,中域那會兒能讓老夫跑了?”
“他要真有能力可以把老夫捉住,青龍郡老夫親自登門拜訪,他再度失手?”
“年輕人呐……”
桑老豁然一晃,原地的殘影消失。
宇靈滴隻覺左肩被人從後麵拍了一下,他駭然回眸。
一張驚悚至極的麵龐貼著他的耳朵,臉是朝前的,但其上雙目,卻是死死的橫向右邊,直勾勾盯著他。
桑老附耳低語,聲音幽幽。
“曆史是勝利者書寫的。”
“輝煌和光明,是吟遊詩人歌頌出來的。”
“你所聽到的流言,僅僅隻是你上麵的人,想讓你聽到的。”
“年輕人,懂了麼?”
宇靈滴全身爆出了青筋,像是在奮力掙紮著什麼。
桑老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現在,可以動了。”
“嘭!”
最後一字才剛落下,宇靈滴轟然炸成了水霧,頃刻於數十丈開外凝成型。
甫一落地,他便是感覺身上一輕。
不僅來自那老頭的恐怖禁錮力不見了。
就連人……
一扭頭。
小石譚季,真不見了!
驚然矚目而去,果不其然,自己方才捉住的大秘密,已經落到了那老者手上。
“嘖嘖。”
桑老單手提著徐小受,突然失笑。
他想到了上一次這般抱著這寶貝徒弟的時候,似乎還是從八尊諳手上奪來的。
但那時,自家徒弟是在自家人身上轉手。
他拿得輕巧,也不用擔心意外。
可現下……
人,是從聖神殿堂的手上拿到的。
那性質,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你的東西丟了,不過來討回去?”桑老舉了舉手上的徐小受。
宇靈滴明明是水係能力者,這一刻隻覺喉頭乾澀。
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