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後算賬!幻滅一指,以及聖帝之力的凝聚,形成的那足以抹除人形與神的能量,在戰場的後方爆發。
誠如道穹蒼所想,這就是一顆雷!妄則聖帝初降時沒有選擇將之抹除,隻是用了類似
“放逐”的手段,將之暫時拘禁住。在他的世界裡,此舉太過吃力不討好,完全沒必要。
他隻需將徐小受抹除,接下來的戰場,聖神殿堂的人有大把時間可以去清理。
卻不曾想,他堂堂一介聖帝,非但沒有滅掉這一指的徐小受,最後反被其吞了。
那麼現下……這連當時在初落時放妄則聖帝眼裡都覺得清理需費一些氣力的形神俱滅指,其威力已母庸置疑。
現在他人已去,這一顆雷二次爆發,也就成了無人可以製衡的絕對殺招。
“危!”底下人翹首以盼,目中皆是絕望。從徐小受此前同妄則聖帝的戰鬥來看,聖帝之力一旦爆發,這片地界裡的人,幾無一可以幸免。
自然,眾人也就失去了逃亡衝動,隻靜靜等待死亡降臨。以及,小小期盼一下,也許會有轉機發生?
比如道殿主還能出手、再有聖帝降臨,亦或是徐小受關鍵時刻顧及了他們這些池魚的生命安危,選擇收手?
無人搭理他們!道穹蒼看到的隻有饒妖妖。可出聲提醒後,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出手,頭頂就展開了次麵之門。
隸屬於內島的禁法結界規則,被接引了出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直隱身在戰局之外的透明人水鬼的聲音:“徐小受殺心已起,你又何必苦苦掙紮?”這一刻,道穹蒼耳畔幾乎聽不見聲音,眸色中也多了幾分悵然。
他的聖念無法動用,目光卻幾乎環掃過整座虛空島,似是看到了七樹大帝指引的
“死亡”之到來。一切,都在往最壞的結果發展。正如他看到妄則聖帝當時前往絕儘火域時的猶豫,而想到的棋局之終那般模樣。
“八尊諳,你可太絕了……”隆一聲巨響,將道穹蒼無聲的呢喃摧滅。
高空上的能量風暴,如同夜裡盛開的美麗曇花,它是遲來了一些時間,卻將所有璀璨於一瞬間綻放。
“不——”罪一殿下方,無數人發出哀嚎。所賴妄則聖帝一式風悠送,確實是將形神俱滅指往高空送了一些,不再是毗鄰地表。
饒是如此,儘照聖帝之力和靈魂幻滅之力同時綻放。那澎湃如潮,一浪高過一浪的威壓,依舊隔著遙遙之距,將地底上一道道防禦不得的人影碾爆。
“彭!彭!彭!”一聲又一聲,罪一殿的亂石廢墟上盛開了朵朵血色的花。
連同躲藏在古建築物中,找到了一些古老防禦陣法遮蔽的煉靈師們,也沒能幸免。
聖帝之力,非是兒戲。哪怕僅是餘波,又豈是尋常斬道、太虛得以抗衡?
“徐小受,又是你……”九天之上,風暴堙滅了呢聲。被大挪移術傳到風暴中心的饒妖妖,打死都沒想到她預想中的戰鬥高潮來得如此之快。
按她的預判,在道穹蒼叮囑下已開始提防七樹大帝、神獄青石等詭異力量的她,該和徐小受再過個十幾回合,才有可能被逼至極限。
屆時,要麼徐小受力量枯竭,山窮水儘;要麼道穹蒼做好了準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可這一顆埋在戰場後方的雷,配合徐小受的大挪移術,葬送了她的所有希冀。
“砰!”山海憑的絕對防禦,在聖帝之力和幻滅一指下,連半息都沒堅持得住。
罪一殿上被用以憑定的生物、死靈,通通炸成了齏粉,又歸虛無。毀滅的氣息就如同是初入先天時,饒妖妖見過的最狂亂的風,呼嘯著來到了身前。
草木、石山、廢墟、空間、規則……從實質到無形,全部都在被摧毀!
那貼臉傳來的熱浪,在無有任何遮擋的情況下,都還沒曾爆開第一波能量,饒妖妖已覺自身一切在跟著融化。
包括身上裙、臉上肉、血和骨、乃至靈魂……視線模湖了。聽力退化了。
聖念都被點燃一點點焚燒殆儘。便是作為古劍修執掌手中劍的氣力,都好似要在這一擊下完全粉碎掉。
“我,真要死了?”一瞬間,饒妖妖思維恍忽,走馬燈般閃過了過往一生的全部記憶。
她是天之驕女,是聖帝饒氏的驕傲,是紅衣的領袖,是桂折聖山上的不世天才。
她從小含著金鑰匙出生,一睜開眼就是聖神大陸最耀眼的明珠,被列入絕色榜,風華絕代。
她先天就覺醒了風屬性,有最強大的風係親和力,配合無限資源,一路到太虛,未曆瓶頸,煉靈之路不知坎坷為何。
她時間富足,想修古劍術,聖帝饒氏就為她找了最好的啟蒙老師,最佳的修煉場所。
她不入紅塵,卻能通過聖帝秘境體驗紅塵,感悟人生,終以情劍術入道,力奪七劍仙之名。
她……她還有太多太多,世人所無法比擬的
“卓絕”。可無數輝煌過往的經曆,現下翻閱,竟隻是一張鑲了金邊的人生圖卷,內容全由外人勾畫,同大多數所謂
“天之驕子”一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除了優秀,隻剩優秀。匹配他們這一類人的結局,好像就隻剩下最後一個折戟沉沙。
“我,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活?”風暴臨至,徐小受的殺意畢露,饒妖妖卻第一次看到了不曾在她麵前偽裝過的真實存在的人。
她曆經紅塵,看破紅塵,專修情劍術,卻並沒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也並無足以交心托底的親情。
她的身邊無人可以相信,永遠隻能依靠自己,哪怕是族中同輩、長輩。
她有太多的追求者,太多的敵人,然一個個都戴著厚重麵具,追求不是追求,敵對不是敵對。
過往一切,就如同有一隻無形大手,在指導著她該如何成長,規劃著怎樣成為優秀。
按部就班,千篇一律。到頭來一回首,饒妖妖發現自己麵前最真實的人,竟隻有徐小受。
隻有他,敢暴露真正敵意,褪下人格麵具,展露殺機。之前的,全是聖帝操縱下的傀儡,全是玩具!
“如果我不是我,我是另一個人呢?”饒妖妖在風暴中迷失了一切,又幡然醒悟如果世界上沒有饒妖妖,其實也無足輕重。
會有下一個饒夭夭、饒瑤瑤、饒杳杳出現,重複她的人生。她的優秀,可以複製。
她所看不起的八尊諳的失敗、華長燈的頹廢……所有世人都有但她獨獨無有的挫折,竟才是人活一生的真實痕跡,是唯一的樹葉,是無二的光。
是這樣嗎?可如若時代進化到連優秀都要泯然眾人,隻有挫折才能鑄就真正的輝煌,這又何嘗不是一種絕對,一種悲哀?
饒妖妖找不到答桉。她最煩這種問題了,以前還會掙紮著去尋找一番,現在索性閉上了眼睛。
“我,一無所有……”風暴誕生了她,也即將毀滅掉她。最後時刻,連神劍玄蒼都開始自保,掙紮著衝破了束縛,不願在這等力量下消亡。
饒妖妖反而笑了。一生修劍,最後連劍都棄之而去,也是一樁妙事。不過,玄蒼本就不屬於自己,強行擁有,並不代表得到所有。
當輝煌的表象抽離,該走的走,該離的離,實屬正常不過。可便也就在饒妖妖完全陷入絕望之時……
“嗡!”一聲激昂的劍鳴,飽滿濃烈情緒,從破碎的空間戒指之中,從一堆塵封已久的雜物之間響起。
罪一殿遺址上,風暴之中,忽而閃出一點澹澹的光,緊接著傳出來一陣淒鳴之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