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清冷月輝的光華,他的半聖意念化身,即刻踏足桂折聖山。
可是……
聖念一掃,山上、殿內,沒有道穹蒼!
這個本該坐鎮聖寰殿,計決死與生的天組作戰靈魂人物,在如此關鍵時刻,竟不見了蹤影!
月宮離當下心頭冷悸,比之他的陰屬性有過之而無不及。
聖寰殿門前,隻剩斜挎邪罪弓的愛蒼生和九祭神使。
月宮離來不及寒暄,劈頭就問:
“道穹蒼呢?”
他的問話甚至蒙上了一層對於未知的恐懼。
“上天梯了。”愛蒼生語氣平靜。
天梯……月宮離沉重合上了雙眼,有一種覆掌流沙的失去感。
他握住了什麼。
但好像,為時已晚。
而麵前倆聖,居於安全的聖山,毫無疑問沒察覺到危險已然降臨——他們連這個意識的興起都沒有。
“他去了多久,要去多久,什麼時候回來?”月宮離現在隻想多掌握一些東西,為自己謀清生路。
“剛去,不久,很快回來。”
愛蒼生道完,緊著眼盯著月宮離的意念化身。
他瞧著麵前人眉宇間的那抹急色,眉頭一蹙,垂眼就看向了自己的邪罪弓,若有所思道:“我闖禍了……”
“問題不大。”
月宮離抿了下唇,搖頭說道:“你隻射了幾箭,影響不了多少,我也是才察覺到問題所在。”
愛蒼生抬起頭來,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他的禍還在路上,很快月宮離就會知道什麼叫做“問題不大”。
“月宮家的小朋友,你們在說什麼?”九祭桂靈體雙手輕搭著,沒有捋清楚二人的對話。
“您彆問,我也沒時間給您解釋。”月宮離說完再看向愛蒼生,“道穹蒼呢?”
聰明人的對話,總是直指核心。
既然過程無可挽回,那隻能後麵補救。
隻要道穹蒼能回來,一切就都有挽回的餘地——自己看不清的盲區,道穹蒼絕對可以!
“我現在聯係他。”
愛蒼生二話不說,彎弓搭箭,一箭射上了天梯,消失在了世界的邊緣。
做完這些,他抬起頭來,猶豫了一下後道:
“對不起。”
啊?
月宮離懵了一下,正想要問“對不起什麼”。
啪一聲,他的半聖意念化身粉碎,當場死去。
……
“嘣!!!”
一支邪神矢,穿雲破月夜。
它從桂折聖山而發,劃破玉京城,僅僅隻是餘力外泄,汙染了整個京都的天。
灰黑紅的三色邪性、邪罪之力,在突破天際的過程中不斷糅合,愈發狂暴。
所過之處,道法崩潰,空間齏粉。
它像一隻大手,給世界拉了一道黑色的幕布,遮蔽了東域數十界的天。
直至最後,侵染麒麟界,落向弓羊山。
“啊——”
羚峰之上,月宮離捂著腦袋慘叫一聲。
他有一個小秘密,從小就怕疼,特彆是害怕尖銳物品的攻擊,隻是在外人麵前為了形象沒有表現出來。
半聖意念化身寄予了一絲神魂,其與本體的聯係,突然被邪神矢的力量誅碎
這帶來的痛楚,有如萬千銀針紮進腦海。
比挨姐姐的鞭子恐怖了十倍!
“狗日的愛蒼生……”
“原來你不止幾箭,還射出了這麼個死玩意兒,你真該死啊!”
“就這還敢‘對不起’……我對你娘!”
邪神矢從天而降。
祖源之力轟破了四方上下一切空間,連大道規則都無所遁形。
月宮離放棄了抵抗,死抓著斬神令就往外狼狽地跑。
祖源之力啊!
還如此凝練,還以九大無上神器之一射出,還來自半聖……
這東西,若非不得已,誰敢平白無故擋著玩?
誰擋誰死!
沒有任何懸念。
四象秘境的天,一下就被邪神矢的力量轟碎了,整方小世界都在動蕩。
如果說封於謹的出手還算有所顧忌,一式“世禁忌”捉住四象秘境,卻隻擠出一道小缺口,然後分化出灰霧之手的一部分力量,用以鎮壓未瘋。
那麼此前連意識到沒意識到自己受了指引的愛蒼生所射出來的這一箭,就真是為了誅滅水鬼,捍衛聖神殿堂的威嚴而來!
水鬼之所以去而複返……
誠如衛安所想,他就是知道,他被大道之眼鎖定了。
不論遁到天涯海角,邪神矢都會跟上,那還不如鑽進聖守衛安的烏龜殼,大家一起抗。
一切發展,如此理所當然。
道穹蒼上了天梯,愛蒼生射出了邪神矢,水鬼和衛安走到了一塊去。
四象秘境的天,塌了……
“嘣!!!”
當這一箭徹底撕掉了異次元空間和聖神大陸之間的那塊遮羞布時,冥冥之中的指引之力,徹底露出了它的獠牙。
“咻!”
弓羊山外,月宮離沒跑多遠,手上斬神令再也箍不住,自行掠向了後方。
他定住身子,長長一歎,翩然回眸。
橫陳的弓,埋頭的羊——這座秘境的入口,坍塌出了一個巨大的黑洞。
內裡惶恐試煉者、戰兢試煉官、乃至是聖戰、聖帝之戰……一覽無遺。
壯觀!精彩!
月宮離長一噓聲,徹底明白了斬神官的遺念為何——他早已知曉。
……
黑水澗上空。
當那邪神矢破開天穹,綻現鋒芒之時。
封於謹於所有人眼中的璀璨下,察覺到了那一抹微不足道的芒光。
斬神令,飛了過來!
“好機會!”
封於謹遵從自己的第一感覺,伸手要抓,下意識又嚇得一停,待得反應過來這會兒這玩意已是不得不抓時……
半人高的令牌已擦肩而過,穿過黑水澗,射入了染茗遺址之中。
第二枚斬神令,歸位!
封於謹臉色陰沉如墨,轉頭看向了徐小受,咬牙切齒,“你是真烏鴉嘴啊……”
話音才一落。
“咻!”
聖帝之力再也箍不住震顫幅度陡然更大的斬神令,封於謹選擇了放手成全。
第三枚斬神令,歸位!
儘人將一切儘收眼底。
四象秘境的天被邪神矢破開的那一瞬,他嚇了一跳,開了“神敏時刻”防止意外。
沒有意外發生。
或者說全是意外。
他看到了高崖上的聖戰,看到了衛安、水鬼、岑喬夫,以及弓羊山外月宮離的狼狽鼠竄。
對於眼下一切,他亦是沒有選擇阻止——封天聖帝都這麼敏感在做反應了,都阻止不了,自己怎麼可能成功?
靈念一探杏界。
寒天之鼬剛剛好卡著這個時間點,身上的殺生念給龍杏之靈壓下,清醒了回來。
它在發呆。
儘人長歎了一口氣,恍然大悟染茗遺念為何——他早已知曉。
猶記得寒爺曾說過:
“斬神令有三枚,染茗遺址會自主呼喚流落在外的斬神令,令其通過各種方式回歸,啟動染茗遺址,解封傳承。”
“當斬神令歸位一枚、乃至更多時,這種呼喚就會更強,最嚴重的,連半聖扛不住。”
各種方式……
儘人無聲沉默著。
他在想,唯一經曆過差點湊齊三枚斬神令的寒天之鼬,如果沒有失控,沒有進入杏界,會否它是唯一一個能提前做到“提醒”的?
沒有如果。
儘人一抬眸,視線便迎上了那支誅向黑水澗,誅向高崖的邪神矢,渾身上下,毛骨悚然。
這玩意,隻可能來自遙遠的桂折聖山!
那家夥,那麼遠,那麼強……都被影響了?
高崖之上。
“水鬼!”
“衛安!”
迎著邪神矢,兩大半聖肩並肩,仿佛天底下最交心、最信任的戰友,緊緊攥著彼此的衣袖。
“彆想跑!”
“你也是!”
邪神之力下。
聖守衛安胸口處亮起了一個光盾之徽。
水鬼腳步一旋,奧義陣圖從他腳下旋展而起。
二人迎著邪神矢,怒而飛天,竟是要硬撼其鋒!
可才堪堪起飛……
“哎喲。”
“我草!”
啪嘰兩聲,兩大半聖毫無形象跌了下來,將高崖砸出了倆深坑。
“嗡……”
恢弘無名之力,自黑水澗下顫顫而起。
高空邪神矢忽而一定,下一息,黑水澗下冒出神光,衝天而起。
“啪!”
儘人的雙腿當場炸開,整個人跌進了黑水之中。
“日……”
封於謹頭顱死命硬抗,秀發卻好似要將他的頭顱撤得匍下。
高崖上倆聖才堪堪抬起上半身。
砰一聲,各自頭顱又被重壓轟得嵌進了土裡,啃了滿嘴泥。
同一時間,四象秘境所有人轟然砸地,或跪下,或摔倒……高度比之前,儼然各矮一截。
仿佛,萬事萬物,即將迎接真正的尊貴!
神光衝霄,化作一柄巨斧虛影。
“嗤……”
那斧輕輕劈下。
附帶了祖源之力的邪神矢,如同世間最脆弱的紙張,被斧刃從箭尖至劍尾,分成兩半。
邪神之力、邪罪之力、聖力……
一切力量,在斬神之力麵前,形同擺設。
就連其中汙染,都在被斬分之時,完全淨化,化作漫天璀璨星光濺灑,最後被染茗遺址吸收。
世界,美輪美奐!
重壓消失,所有人幾乎同時抬眸,仰望九天,看到了星河降臨。
一道身著星光鎏金長袍,頭戴綴蘇冠冕,無比莊嚴神聖的巨人虛影,在星河案桌的後麵,泰然抬首,麵容卻模糊不清。
不止四象秘境的人看到了。
聖神大陸五域所有人,抬眼皆可視見。
祂抬起袖袍,輕輕揚手,一枚巨大的令牌被拋出,化作一份星光卷軸,在聖神大陸的天穹之上,在世間所有人的腦海之中,緩緩舒展而開。
上書:
“頌吾真名,接引輪回。”
“神官司命,眾生平等。”